沈雁归探头瞧了眼,赫连珏也当真是个妙人。
他不确定墨承影是否会看自己的来信,但他肯定墨承影一定会好奇自己给沈雁归写了什么。
所以给王妃的信封里面,才是给王爷的信。
那开头不称王、不点名,直接一句:「故人许久不见。」
王爷这是被情敌猜中心思,恼羞成怒。
“故人”这个称呼或许意味不明,另一封原该给王爷的信打开,便可立马验证。
「吾爱卿卿,见字如面」
「暌违日久,未悉近况,魂牵梦萦」
赫连珏在信中提及他得一夏女,活泼时,纵马扬鞭,有沈雁归三分少时之态,娴静时,提笔持卷,有其当下三分端方。
南风入怀,暂排相思之苦。
只这开头寥寥数语,便看得沈雁归浑身刺挠,她忍着恶心加速看完。
而后化繁为简同墨承影耳语。
赫连珏在信中还说,听闻靖宁公主小字为玉,便强行理解成这是沈雁归对他的思念,还说早晚将她们母女接去南褚。
小字之事看似微末,若假他人之口传到自家夫君耳中,极容易在心中落下疙瘩,尤其是她将来还得南下攻褚。
两人分别后,再经有心人挑唆,难保不会生出嫌隙。
赫连珏这是恶意离间,沈雁归不得不强调此事。
墨承影听罢脸色一沉:“洗脚盆里想养金龙,他也配?我玉儿金枝玉叶,是他这种烂泥能肖想的?”
“你不怀疑玉儿这个名字与他有关?”
“你这样问,我可记下了。”
“啊?”
“是为夫今日太过冷落你,才叫你胡思乱想,疑心起你家夫君来,是不是?”
若非大宴,群臣尚在,沈雁归真想抱着他啃一口。
女儿的「玉」字取字「满城碎玉」,实为「雪」之意。
“雪落人间百病消,当时纪州瘟疫横行,你取玉儿这个名字,是存的这个意思,与他有何关系?他这都不懂,还整日口口声声说爱你。”
“玉儿……他还真敢想。”
墨承影哼一声,不耻道:“狗东西乐意当我儿子,我还嫌当畜生的爹晦气呢。”
“杀我是为了你,害阿娘是为了你,挑起战事是为了你,而今立别人为大王妃,还说是为了你,他把自己的贪欲全都美化成对你的爱,实在自私至极!”
沈雁归深以为然。
殿中丝竹换声,沈清月的坐席仍旧无人,沈雁归瞧着赵奇珍还在,有些好奇:
“新曲子都奏完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墨承影神秘一笑,“这你等下问问青霜。”
“青霜?”
沈雁归侧脸往后瞧了眼,一直站在身后的青霜不知道何时不见了。
沈清月今晚春心荡漾,赵奇珍一脸做贼心虚。
摄政王夫妇得要瞎成什么样,才能猜不出他们接下来所求?
只是这些事,墨承影不能露面,因为一旦出面,再怎么小心,都可能有接触。
他接受不了,又不能露出马脚。
于是揣测着沈清月可能的计策,墨承影提前告诉破山,让他想法子给青霜制造机会。
须臾之前,有面生的丫鬟给王爷送来一张纸笺,被青霜截胡。
此刻青霜已经怒气冲冲冲进偏殿更衣所。
门虚掩着,沈清月只穿了一件肚兜,后背大片雪白正对门口。
她听到动静,故作惊慌拾起衣裳,捂住胸口,连连后退。
“王……”娇羞的王爷二字未出口,看清来人,她傻了,“怎么是你?”
瞧见来人不是摄政王,沈清月脸上的假惊慌成了真害怕,她手忙脚乱穿衣服。
“不是奴婢,小姐以为是谁?”
青霜抬脚将门关上,伸手插上门闩。
瞥了眼桌上的茶盏,“小姐好手段,这茶莫不是给王爷准备的吧?里头不会还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药吧?”
“你胡说什、啊!”
沈清月话没说完,青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盏茶泼到她脸上。
她跺着脚尖叫:“青霜!”
“贱不贱哪?呸!”
青霜啐了一口,“一个未出阁的小姐,竟敢在大宴之上公然勾引自己的姐夫!”
“偷偷给王爷塞小纸条,又故意不穿衣裳在这等着,干什么?”
“自荐枕席连床都不找一张,就想要和王爷行周公之礼?”
“砰砰砰——”
门被拍响。
芳音方才要给王爷机会,不敢站近,发觉情况不对,赶紧过来。
她在外头控制着音量喊道:“小姐?您没事吧?”
沈清月抹了一把脸上的茶叶,怒斥:“放肆!你不过是个贱婢!胆敢对我无礼,仔细我告诉王爷!”
“我贱婢?王爷王妃都不曾骂我贱婢!你敢骂我贱婢?”
青霜将纸笺砸在沈清月脸上,直接上手。
麟德殿中,墨承影喝了口水,他想:
青霜这丫头,都敢拿花瓶砸自己,对沈清月定然不会手软。
没过多久,青霜形同一只得胜的公鸡,趾高气昂回来。
沈雁归听完更衣所发生的事情,一时无语。
青霜英勇,单挑人家主仆俩,把芳音衣裳撕了、头发抓掉一大把,将沈清月挠出半身的血印子。
“奴婢本来想在她脸上挠两下算了,可她护着脸又没穿衣服,我也是误伤。”
误伤是这么用的吗?
墨承影不好当众夸她,他敛着神色,悄声道:“回去重重有赏。”
青霜憨憨一笑,“她应得、不是,奴婢是说,奴婢应该做的。”
他们本就是要逼背后的老狐狸直接出手,所以不管是让沈清月真得手、还是假得手,时机都不在今晚。
自家夫君半点亏也不愿吃,这不能出面、只能选有不能出面的应对之法。
沈雁归点点头,青霜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
沈清月第二个计划,又失败了。
不知道他们后面还有没有备手方案,沈雁归有些期待。
锣鼓响起,宴席结束,外头的表演要开始了。
众人往外去,赵奇珍看得到摄政王,看不到沈清月,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心中着急。
玉儿年岁小,看完火壶便在亲爹怀中睡着了,孟冬接过公主,晚冬在旁随侍,四名贴身女护卫并公主仪驾启程,护送公主先回椒房殿。
沈圆圆精神格外好,和她的小同窗追逐打闹,此刻人群已经不那么严格按照秩序去站,自然不像殿中那般,能轻易瞧出谁在、谁不在。
直到火树银花表演时,沈清月才出现。
赵奇珍拦在必经之路,将人拉到暗处,责问道:“王爷还在,你一个人跑去哪儿了?”
沈清月委屈落泪,吸着鼻子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我、我……”
适应黑暗,赵奇珍隐约瞧见她衣裳不对,心下预感不妙。
“这么长时间,你不会是和别的男人……”
光线虽暗,暗不过赵奇珍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