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明讲究一个速战速决,捆着人便飞快离开,动弹不得的岚采君同一直旁观的岚彩儿擦肩而过时,神智稍稍恢复,轻声低喃:“采儿——”
岚彩儿神情漠然地看完这一出,即使岚采君心口中了一剑,她的表情都没有半分波动。
唯独那句随风飘散的呢喃吹进了耳畔,纤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背后传来了三长老的声音,“彩儿,我们走吧。”
三长老虽然才赶到,可她对前面发生的事情已然知悉,她只是担忧这个新进少使。
却对她的哥哥半点不提,岚采君这一去,凶多吉少。
岚采君盗取千云重水一事证据确凿,执法堂的长老们根本不会再费功夫审查此事。
岚采君罪无可恕,藐视圣地之威,情形恶劣,关进了执法堂专为罪人打造的禁闭之地,永无出来之日。
岁木峰。
金乌西沉,余晖落下一片温柔。
所有的草木都合上了舒展的枝条或是花瓣,唯独一株晶莹剔透的花朵缓缓张开闭合的花瓣,在一众草木中格外的与众不同。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烟青色的裙角翩然拂过草地,来人站定在这株绽放得格外灿烂的花面前,蹲下。
她凝视着这株花许久,轻轻一笑:“祝秾,他不配!”
晶莹的月光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应和女子的话。
“这东西——”女子细腕翻转,玉白的手虚虚握住一根红线,这根红线朝着月光花的方向飘着,“放在我这许久了,你若是——”
她停顿了一下,“人死如灯灭,这东西便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情之一事,不思量,自难忘。
还是无忧无虑的时候,最好!
这么想着,银白色的光芒踱上红线,红线没有过多的挣扎,飘摇着,安静地化作点点光芒,消散在愈发浓重的黑夜里。
当日抽取出祝秾体内生出的情丝,无意保留了许久,后来她突发意外,这根红线也被人遗忘了。
若非岚采君重回圣地被抓一事,陈葭怕是迟迟都想不起这根早已失去了作用的情丝。
“你便好好地——在这里吸收月华吧。”陈葭用食指轻点了一下月光花高高昂起的花冠。
月光花弯了一下头颅,很快又昂首挺胸,花冠的方向始终望着当空的皓月,不曾有半分偏移。
“太阴大人?”
照常过来侍弄这片草木园的岚彩儿迟疑出声,轻快的脚步声顿住,惊讶地望着前方随意蹲在月光花旁边的女子。
这并非岚彩儿同太阴的初见,每每到了重要的场合,总是能够见到三峰的人,太阴也是会露面。
但这却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也是氛围最轻松的一次,不必恪守繁文缛节。
太阴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那身清丽典雅到了极致的深色华服,而是一袭霞紫色宽袖交领上衣,烟青色的襦裙层层叠叠,葳蕤地铺在地上。
头上也没有多余的装饰,鸦青色的长发被一条红色的缎带拢住,缎带的两头几乎垂落在地,偏还缀着两颗小巧玲珑的银色铃铛。
岚彩儿一次也没听过铃铛的声音,她猜测:这可能是一种伪装成铃铛的法器,并不是真的铃铛。
陈葭没有说话,侧了一下脑袋以示回应,她没有戴面纱,这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忘了便忘了,不想便不想。
青袍男子都没有吭声,应星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到。
她注意到岚彩儿是戴了淡紫色面纱的,每次见到这个孩子,她都恪守着圣地的每一条规定,每时每刻都不曾摘下这条面纱。
和岚采君,当真是性格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那双没有过多情绪的眸子里,分明有着浅浅的欢喜。
陈葭叹气,“向往什么呢?”
想到一开始的祝秾也是这般,有着无暇的热忱之心。
仅仅是因为别人释放的一丁点儿善意,就能倾尽自己的所有。
真的很傻!
陈葭望了一眼仍旧仰望着那轮明月的月光花,站起身子,“我该走了。”
这句话是对月光花和岚彩儿两个人说的,月光花不会有什么反应,岚彩儿听了,默默持着颜色素净的瓷瓶推至一边,玲珑透粉的瓷瓶里装满了灵气十足的玉露。
这专门浇灌草木的玉露,岁木上下都会炼制,只是效用强弱的区别。
岚彩儿炼制的这瓶玉露效果不俗,她是岁木几位少使中,最有炼药天赋的一个,三长老如今上哪儿,都会带着她。
每天必修的功课结束,岚彩儿都会主动前来这里,侍弄着这一片美好却沉重的地方。
三长老每每到了这里,心情都要低落好几天,为避免影响修行状态,三长老已经很少会来这里了。
岚彩儿却很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静默无声。
于她而言,这是她一天中最闲适的时光,什么都不用想,放空就好。
她虽然敬仰着太阴,却没有刻意邂逅对方,今天来得稍微晚了一点,倒真真叫她意外了。
原来,太阴是这个时候来的么?
难怪她们一次也没碰到过呢!
“大人,夜色浓重,这一盏琉璃灯您拿着回去吧?”岚彩儿从储物袋中掏出从未用过的夜间照路法器,一盏六角碧色琉璃红梅灯。
陈葭摆摆手拒绝,“不必我用不上这个。”
岚彩儿还想说点什么,但陈葭一步便已经瞬移到百米开外,她抿了抿唇,收回了没能送出去的琉璃灯。
玉露平等地分给了每一株草木,月光花尝到了两滴,它能长得如此灵动精神,多亏了岚彩儿的照顾。
陈葭刚到太阴峰,身形便是一顿。
山巅上,青袍男子迎风而立,宽大的袖袍猎猎作响。
陈葭加快脚步,停在男子身后几步远,“大人,您何时来的?”
青袍男子弯唇,笑意极浅,嗓音清润,“刚到。”
陈葭抢先发言:“大人,今日的修行,我可是都完成了!”
“修行无岁月,不可贪恋人间。”
这便是委婉的不赞同了,认为陈葭应该沉浸修行忘了人间的岁月,哪能当做必修的任务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