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下,大河之水湍急异常,即使严冬季节也无法封冻。
河畔上有一座大寨,既是土匪巡逻时的歇脚地,也是负责供应山上鸡鸭鹅的养殖场,有专门的人负责在此地照料。
山上的鸡鸭向来都是散养,因此鸡棚外还有一个大院,寒冬时节无法放任鸡鸭出去找食,便有人将麦麸米糠洒在院中,任由鸡鸭自行啄食,也引得许多山中野鸟也常来光顾,甚至都不怕人了。
对土匪来说,能抢来的粮食就没必要珍惜,偶尔还能捉两只野鸟换换口味,便也没再院中做遮挡。
溜到山寨附近的沈应龙,见山寨里无人走动,便趁机翻进院中,在鸡群和野鸟之间一番寻找,终于找到了一只腿上绑着红线的鸽子。
沈应龙从怀中拿出纸笔,借着唾液洇湿了笔尖,匆忙写下一行小字,而后裁开纸张装进竹筒,在鸽子腿上绑好,一脸期待看向天空。
“老夫的头功,在此一举了!”
沈应龙自信满满的将鸽子推上高空,而后便快速翻出鸡棚,再次赶奔山顶。
这一次,他要给青云山一记重创!
山上虽然有几个身受重伤的当家,可巡逻护卫的人数也增添了数倍,再去杀人明显不合兵法避实就虚之道。
而相比之下,三道沟上的防御就明显弱了许多。
一来是驻守在那里的土匪,精力全用在抵御山外的军队上,很难再做其他提防,而且得手后还可以光明正大的从阴间路退回军中,等到青云山的人自以为安全后,再从东边的绳桥潜回青云山,杀他一个出其不意!
二则是要绝了冷云的念想,一旦三道沟发生骚乱,山上的人就不敢轻易前往三道沟了!
所以他的目标,就是镇守在三道沟中的青云山五当家,应天梁高平!
“小王八蛋,等老子整垮了青云山,一定活捉了你带回将军府,像拷问你师父那样好好招待你!”
沈应龙一边赶路,一边低声怒骂道。
由于山上增添了护卫人手,通往奈何桥的路上反倒没了人影,就算桥头周围有箭塔暗哨,但驻守在里面的喽啰都盯着桥上,并未察觉全身与雪地浑然一色的沈应龙正在悄悄靠近。
沈应龙看看近在眼前的巨大树根,眼中满是兴奋。
虽然一登上奈何桥,必然会被周围的暗哨发现,但以他的轻功完全能一口气跑到桥中央,到时就算喽啰们万箭齐发也奈何不了自己!
“青云山,老夫就是你们的噩梦!”
沈应龙轻喝一声,身形突然暴起,跃上奈何桥,扬长而去。
桥头周围的暗哨箭塔之中,随即响起一阵惊呼。
“嘿!老杂毛上桥喽!”
“老杂毛快跑啊!”
“奔跑吧,老杂毛!”
喊叫声响彻山谷,透着一股要过年般的喜悦之情。
正在奈何桥上飞奔的沈应龙听到身后欢呼声,差点崴了脚,险些一头扎进下方的无底深渊之中。
“这气氛,有些不对劲啊?”
沈应龙转头看向身后,发现岸上没人射箭,倒是有不少高举双臂,给自己加油打气的。
虽然眼下的诡异局面,告诉自己其中必然有鬼,但沈应龙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这奈何桥就是生死一条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回头!
“娘的,管你们在搞什么鬼,老夫去也!”
沈应龙豪气干云的大喝一声,转身继续向三道沟孤峰跑去。
直到距离对岸还剩四五丈的距离时,一道站立在桥头的身影逐渐在沈应龙的眼中凝实。
黑色貂裘,铜扣皮带,嵌着碧眼金瞳的黑色刀把,还有那虎背蜂腰的完美身形,世上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冷云!”
沈应龙停下脚步,一脸震惊道:“你不是在聚义厅吗?”
“蠢货!”
冷云走上奈何桥,抬手指着身后的孤峰,问道:“知道这座山叫什么名字吗?”
沈应龙慢慢向后挪动步子,根本没心思和冷云搭话。
“其实它本来也没名字,但我昨晚刚给它起了个名字!”
冷云撩开狐裘,抽出漆黑刀锋,边走边说道:“前有阴间路,后有奈何桥,这里不就是鬼门关吗?”
沈应龙倒吸一口凉气,发觉自己的处境真的像是地狱无门闯进来的孤魂野鬼,连忙说道:“我劝你冷静啊,下面可是万丈深渊,你我在这里捉对厮杀,就算能分出胜负,最后也不过是同归于尽!”
“那要是加上我呢?”
奈河桥上,忽然响起一声笑问。
沈应龙转头看向身后,心下顿时一沉。
烟袋梅寒正站在五丈之外,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托着烟袋,笑着说道:“前辈老当益壮,山上山下跑了一大圈,还能飞身渡桥,我在后面跟着都出了一身汗,佩服!”
“原来,这都是你们做的局,包括你们在聚义厅的对话!”
沈应龙恍然看向冷云,绝境之下竟怒极反笑道:“独木桥上两头堵,二位这是想和老夫死斗啊!老夫如今已是花甲之年,自问功夫也已经练到头了,今日就算战死,无妨!再拉着当世两大高手做垫背,够本!”
“前辈所言不虚,即便我和冷兄弟在江湖上有些虚名,也不敢说杀了您后能全身而退!”
梅寒十分坦诚的点了点头,坦然道:“所以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我们准备三个人一起上!”
“还有高手?”
沈应龙闻言一怔,心下不免有些慌乱。
梅寒微微一笑,仰头对身后说道:“田二爷,这件事了,得加钱啊!”
“只要杀了这个老杂毛,田某立刻为二位开宝库!”
夜鸮田河的身影瞬间从梅寒的身后跃起,犹如大鹏展翅,凌空滑到梅寒身前,双手成爪,抢先向沈应龙的面门抓去。
“好,那就看看老夫今天能拉几人垫背!”
沈应龙自知无路可退,索性放手一搏,在浑圆的树干上横扎马步,瞬间气贯全身,振臂开掌,迎着田河的鹰爪拍去。
但在拳掌相交之际,田河忽然收力,并未与那黑铁覆盖的手掌硬碰硬,借着前冲的惯性,一口老痰啐向沈应龙的双眼。
“竖子尔敢!”
沈应龙双眼突然被糊住,顿时没了安全感,连忙挥舞双掌将全身护住,同时拼命摇头,企图将眼中的黏液甩掉。
“老杂毛,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把镇北将军府的兵法在我青云山上耍了一溜够,今天我也让你见识一下关东山的作风!”
田河看着慌乱不已的沈应龙,面色阴冷的怒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