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初亮。
一夜的厮杀,留下遍地的遗骸。
薛城外的护城河,早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渊军没有片刻耽误,按照早就既定好的方案开始迅速的南下。
薛城里,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作为后勤部队,他们要以薛城为大本营,为前线部队持续不断的供应补给。
一车一车的粮草,从定军关运送过来,在薛城堆积如山。
呈季站在城楼上,目光冷冽如刀。
这一切,都在方即墨的算计之内吗?
他知道自己看到这薛城的布置的时候,就会明白他的意图和想法吗?
呈季觉得,方即墨和自己,肯定有一个人是疯子。
不然,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太冒险了。
但是,呈季也不得不承认,面对渊国大军和雁不归这样的无敌强者,这恐怕也是宁军唯一能赢的办法。
凭心而论,若是易地而处,呈季绝对不敢这么做,也不会想到这么做。
“将军,第一批的物资已经准备好了。”
一个手下来到呈季身边向他汇报。
“去吧。”
呈季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将军不和我们一起去?”
手下有些诧异。
“薛城事关重大,我必须留下来坐镇。”
手下听了呈季的话,很是诧异。
宁军都被赶跑了,这薛城的防御又是如此坚固,哪里还需要呈季这样的大将亲自坐镇?
这个时候,有点想法的人,都在不顾一切的往前冲。
这薛城,有什么好守的?
可是手下并没有多说什么,施了一礼就告辞离去。
呈季此刻方才回头。
他手里本有一万多的后勤部队,此刻,已经被他全数调往了前线运送粮草,薛城,已经是一座空城。
不,说空城并不准确,这里还有两三万的离国战俘,以及一千人不到的渊军后勤士兵。
“雁不归,公子胜,你们的失败,已经注定……”
……
入夜,所有的战俘,都要回到牢房里,被渊军士兵严加看管。
可是今日,不知为何,渊军士兵们却一个个都不在自己的岗位上。
不过,离军战俘也并没有多想,毕竟,虽然他们人多势众,但此刻人人带着手铐脚镣,又手无寸铁,加上多日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力气大不如前。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能做的其实非常有限。
吱呀一声,监牢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披着斗篷看不清脸的人,提着灯走了进来。
离军战俘只是看了那人一眼,便没再多看。
夜晚例行巡视,这很正常。
啪嗒!
忽然,一个细微的声音,引起一个战俘的注意。
那巡视之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滑落,吊在了地上。
那个注意到了这一幕的离军战俘,心脏狠狠的一抽,身体紧绷,却是不敢有任何动作。
直到那束灯光远去,那战俘才猛的蹦跶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囚笼边上。
没错,他真的没有烟花!
那距离牢门半步之遥的地方,赫然是一串钥匙!
离军战俘此刻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他的双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他喉头微动,将身体贴紧牢笼,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探出手臂。
啪嗒!
细微的声音,冰凉的触感。
那战俘心中一阵狂喜。
收回手,试探性的将钥匙插进锁孔里。
啪嗒!
那战俘瞳孔骤然一缩。
手铐,开了!
他又往脚镣的锁孔里试探。
又是啪嗒一声!
此刻,牢笼里其他战俘也都听到了声响,他们纷纷坐起身来,目光炯炯的看着那名手持钥匙的战俘。
“怎么办?”
一个问题问出口,所有人都沉默。
打开手铐脚镣,冲出去拼命?
他们有成功的机会,但也可能会死。
假如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么他们虽然日子会很难熬,但却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给我打开,老子要出去拼命。”
一个战俘忽然小声说道。
他的语气虽然平静,但说出的话,却是石破天惊。
“前几天,他们一个督粮官打死了我兄弟,老子要报仇。”
众人沉默。
他们这些战俘,这段时间谁没有受过督粮官的欺辱,谁没有挨过鞭子,挨过打骂?
谁没有见过自己的兄弟、战友,惨死在渊军的手下,然后曝尸荒野?
见过。
他们都见过。
“死就死,就算是死,老子也要拉一个垫背。”另一个战俘也小声道。
“老子也去。”第三个战俘开口道,“只要有一两个人跑出去,其余的人也都会受到牵连,反正早晚横竖都是死,不如干一票。”
“对,怕个球!”
“来来来,帮老子打开。”
“干死这帮杂碎!”
“呈季那狗贼,交给我,老子也把他脑袋剁下来当夜壶!”
众人越说越亢奋,那拿着钥匙的战俘也不再纠结,很快便为众人解除了禁锢。
“光有我们这些人不够,现在既然有钥匙,那就去放更多人出来,咱们索性干一票大的!”
说干就干,牢门打开,那群战俘竟是轻而易举的,便将牢房里的战俘全都放了出来。
“杀!”
“弄死这群狗东西!”
这段时间的压迫,点燃了战俘心中的怒火。
他们冲出牢笼,冲上大街,肆意的破坏。
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薛城里,早已经是空无一人。
可是,虽然薛城里的渊军早已经是人去楼空,但却是给他们留下了一地的装备和足够数月用的粮草。
战俘们都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
薛城南面三十里处,呈季带着剩下的一千多人,走在行军的路上。
“将军,咱们这么做,真的能行吗?”
呈季身边,他的一个心腹问道。
“行不行,都没有退路了。”
呈季看了一眼身后。
“那薛城之所以南面的防御比北面更强,就是为了堵住渊军的退路,不让渊军这十几万人离开。”
“什么?!”
心腹露出惊诧的表情。
“方即墨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这十几万人离开宁国。”呈季道,“他赌的是我能够看明白他的布局,如今,我将这薛城留给了对渊军恨之入骨的离国战俘,你觉得,那些战俘会放过渊军吗?”
心腹想到这些天来,呈季下狠手折磨那些战俘,想必此刻的战俘,早就对渊军恨之入骨,又怎会网开一面,开门放他们离去?
呈季和方即墨,这是已经把渊军最后的逃生之路,彻底堵死了啊。
“可是,渊军如此强大,宁军要如何……”
话说到一半,心腹忽然明白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们这些人,早就绑上了呈季这条船,一样没有退路。
他们只能帮助呈季,站在宁军一方,否则,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而呈季那些散布在渊军中的昔日部下也是一样。
他们身上早就打下了呈季的烙印,呈季一旦反叛,他们必受牵连,就算不追究,今后也不会再受到重用,更大的可能,是沦为军中的炮灰。
若是如此,他们现在除了跟随呈季,一起投降宁军,似乎也再没有了别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