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霆霹雳,在所有人脑中炸响。
炎后?
暂代天子之位?!
这什么鬼?!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此刻都凝固了起来,半晌没有动静。
这也怪不了他们,搁在谁身上,这时候都得呆滞。
方即墨憋笑。
大炎王朝,三百年国祚,如今,确是一个女人站出来,要取代男人,登上天子之位。
从今天开始,大炎王朝的老大变成了女人。
这话说出来,谁能不懵逼?
炎后,要称帝了!
开历史先河!
女帝!
多么炸裂,多么震撼!
方即墨余光瞟向众人,发现此刻,不少人脸皮抽搐。
在这些人观念里,女人,那是附属品,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是男人们抛头颅洒热血打下来的天下。
女人,就该好好呆在家里,没事绣绣花,弹弹琴。
可现在,炎后要暂代天子,要掌管大炎王朝,这不是反了天了?!
阴阳颠倒,天地失序!
“炎后,此事不可!”一个方即墨叫不上名字的使者站出来。
方即墨与众人皆看向那人。
此人身穿卫国使者服饰,年龄五十左右,一看就是老顽固。
这样的人,反对炎后暂代天子之位,不稀奇。
“嗯?”
炎后目光一冷,再没有了平日里的慈祥,取而代之的,是森冷的杀意。
“自古以来,从无女性掌权之先例,莫说女子登基为王,就是做官的也没有,炎后此举,乃是违抗祖宗先例,于理不合,于礼不合……”老顽固口若悬河道。
完了,这货死定了。
方即墨微微叹息,看向一旁的西关月。
这老顽固张口闭口,就是礼,很显然,是出身儒门。
既然如此,那么此人的立场,很有可能就是西关月的立场。
方即墨有些好奇。
西关月,此刻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应该是反对的吧。
至少,以方即墨对西关月的了解,他觉得西关月应该会反对。
方即墨眼睛咕噜直转,坏心思又动了起来。
西关月,白鹭书院鹭君,当代儒首。
表面上风度翩翩,实际上,却是个沽名钓誉,不择手段的老阴货。
这人不是好东西,而且与自己有仇。
下毒之事,方即墨可还没有忘记。
既然如此,那今日便借炎后的手,除了这孙子。
大殿上,炎后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杀意也快积累到了极限。
方即墨毫不怀疑,那老顽固此刻再多说一句,等待他的,必将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这可不行,炎后的怒气,怎能发泄在这路人甲的身上?
“炎后,臣有话要说。”方即墨及时打断了那老顽固。
“说。”老太太憋着一口气,看向方即墨,冷冷道。
“这位老先生虽然话不中听,但有一点,方某觉得还是有点道理,那就是礼。”方即墨笑道。
“哼!”炎后冷哼一声,表情不善。
“论礼,这天下还有谁比儒门更懂?”方即墨赶紧接着往下说,免得炎后将气撒在自己身上,“如今,当代儒首,白鹭书院鹭君在此,何不听听他的说法?”
众人闻言,皆是额头冒汗。
方即墨这孙子,是真的狗啊。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今日炎后不是跟自己商量此事,只是通知。
谁要多说一个不字,看见那明晃晃的冷甲精骑了吗?
看见他们手中的刀了吗?
谁现在不配合,那谁就得死。
别说什么大炎王朝气数将尽,死一个使者,诸侯不会把王室怎么样。
现在这个时候,你把西关月推出来,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他可是当代儒首,除了儒圣,对礼的解释,最有发言权。
他说合礼,那就是合礼,他说不合礼,那就是不合。
方即墨一句话,就将西关月架到了火上。
合礼还是不合礼,生存还是毁灭,这是同一个问题。
西关月骂娘。
玛德,方即墨这狗东西,真的该死。
他都没说话,甚至都没动弹一下,就是不想掺和这破事儿。
现在这个场合,现在这个氛围,他能说什么?
说合礼?
然后炎后登基,成为女帝,那到时候所有的锅,自己来背?
说不合礼?
那明年今日,就是自己的祭日。
“寂寞侯言之有理。”炎后听罢,点点头道。
没错,先前开口的那个老顽固,只不过是个路人甲,没什么分量,没有人在意他说了什么。
但是西关月不同,这位可是当代儒首,代表了儒门,对礼,有着极高的话语权。
“鹭君何在?”
半晌,炎后见无人应答,便主动点名。
躲,往哪儿躲?
方即墨看着西关月,表情快要憋不住笑。
看着方即墨那贱兮兮的样子,西关月快要气炸了。
当初,怎么就没毒死这狗东西?
难道真是老天不开眼?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臣在。”
西关月无奈,却也只能站出来。
“你说。”炎后语气不善。
“是。”西关月额头冒汗,片刻后,开口答道,“自古以来,天地万物,皆有其位,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炎后母仪天下,若要暂代天子之位,于礼不合。”
话音刚落,炎后脸色一沉,漆黑无比。
众人心中皆是咯噔一下。
好家伙,你西关月是真不怕死,顶着炎后这张臭脸,也敢说于礼不合。
方即墨憋笑。
好啊,这家伙死定了。
炎后,弄死他!
让你给老子下毒,让你逼逼赖赖,坏老子好事!
此时,西关月话锋一转,又道:“然,国不可一日无主,如今,有资格继承天子之位者,要么已经身陨,要么,便是大逆不道。
如此非常时刻,在下以为,为天下万民着想,当行非常之事。
炎后,母仪天下,天子驾崩之后,坐镇王室,居功至伟。
所以,在下认为,既然此刻没有更好的办法,那么为了天下万民,开历史先河,并无不可!”
方即墨惊呆了。
怂狗!
你的骨气呢?
你的气节呢?
哦,人家炎后把刀往你脖子上一架,你就什么立场都没有了,直接跪舔,有你这么当儒首的吗?
你们读书人,不是都刚正不阿吗?
今天若是换了楚淇楚良两兄弟在此,方即墨敢打包票,这兄弟二人就算是血溅当场,也不会改口半个字。
西关月余光瞟向方即墨,嘴角直抽抽。
不用猜,这狗东西,此刻一定在骂自己。
西关月并不想迎合炎后。
这话自己说了,是要记录在史书上的。
从今往后,谈及这段历史,没有人会记得他西关月之前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只会记得他今日之言。
只会说他贪生怕死,为了活命,不顾读书人的气节。
可以说,方即墨这一次,真正将西关月钉在了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