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中,吴姮觉得自己好似身处一片汪洋中的小船上。
海水冰冷,风浪很大,打的小船摇曳乱晃,狂风暴雨的黑暗中,好像有一座灯塔忽明忽暗。
一个声音在呼唤她,媛媛,媛媛!
她努力睁开眼睛,眼皮竟好像有千斤重,猛地,她的脑袋里好像有一座钟敲响,咚——
吴姮一下子睁开眼睛,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全身好像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四周很安静,她躺在一个温暖的房间里。床边有一个满是灰尘的小圆桌,上面点了一根白色的蜡烛,微弱的跳跃,融化的蜡泪凝聚成了白色波浪的形状。
吴姮吃力的用手肘支撑起床铺,试图弄清自己在哪里,可是她的小腹剧痛,只轻轻一动,身下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门吱呀一声响起,一个人端着盘子走了进来,“哎呀,媛媛,你醒了!”看到吴姮,那人惊喜的轻唤出来。
吴姮此时,上下眼皮都在打架,她费力的张开眼,试图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媛媛,你可醒了,这都三四天了,我们的急死了!”
那人的模样温柔恬静,眉眼里带着善意和随和,“金成舅妈!”看清来人,吴姮笑着咧开了嘴,咳---她清了清自己的嗓子,但口腔的剧痛让她连吞咽口水都困难。
“金成舅妈,怎么是你?”吴姮哑着声音道,“这是哪里,我是在做梦吗?”
喜珠匆忙放下手里的盘子,坐在吴姮的床边,轻轻将她搀扶着坐起来,又把两个枕头竖着叠放在后面,“媛媛,这些事情说来话长,等你身体稍微好了一点,他们会给你说的。总之你放心,你妈妈、恩和、巴音、张姐、苏远,乐乐,他们都很好很安全。现在除了苏远,大家都在这栋房子里。就是你,一直昏迷了好几天,让我们都担心死了。”
吴姮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身体也一下瘫软下去,她搞不清自己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眼皮又开始打架。
“媛媛,快把这个药喝了。这是给你补身体的,现在是凌晨三点多,家里人都睡了,大家都不放心你,都熬了好多天了,今晚你烧退了以后,我才好不容易劝着他们都休息去了。”
说着,喜珠端过来一碗温热的中药,吴姮连接过碗的力气都没有,由着喜珠将一碗药给她喂了下去。
吴姮的喉咙没有意识的吞咽着,“金成舅舅、爷爷奶奶,他们都在吗,我好想好想他们……我给他们报仇了,我把李天一送进了监狱……”她迷迷糊糊,嘴里呢喃着,又要睡去。
喜珠眼眶一热,声音有些哽咽,“都好,我们都好,金成舅舅也在这边,我们都好,媛媛睡吧,好好睡一觉,我们都在,安心睡……”
看着小桌上跳跃的烛光,吴姮的眼睛又闭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次,她又不知睡了多久,直到一缕清新的空气吹过的她的脸。梦里,她甜甜微笑了一下,又睡了过去。
仿佛又过了好久,一个温热的小脸蛋贴在她耳朵边,“妈妈,妈妈,我好想你,你快醒来好不好,妈妈……“吴姮努力想睁开眼睛,但大脑依然没让她从深睡中醒来。
再后来,一个温柔的小舌头,默默的舔舐着她的手指头,一下,两下,一股股电流好像从她的手指头直达大脑。
终于,吴姮睁开了眼,这一刻,她清楚的听到了房间外家人们压低声音的说话声,炒菜的香味,看到白色的窗帘缝隙里,偷偷照进来的夕阳。
“妈妈……”吴姮声音沙哑的唤道,突然,一个沉重的身体噗通一下就压到了她的身上,让她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是乐乐!
看见睁开眼睛,微笑看着她的主人,乐乐激动地呜咽着,他从床上蹦到床下,又从床下蹦到床上,原地转着圈,嘴里压制不住的哼唧着,拼命的摇着尾巴,最后围住吴姮的脑袋,用大舌头刷刷舔着她的脸。
吴姮身体还很虚弱,已经可以撑着自己坐起来,她搂过乐乐的圆脑袋,笑着试图用手挡住用舌头给它洗脸的乐乐。
房间的声音惊动了全家人,很快,所有人都一拥而入,第一个进来的就是带着围裙的张芬,随后就是尖叫的恩和,然后就是一脸慌张的敖登,还有一头肥皂泡沫的巴音,站在最后面的,就是含着眼泪微笑的金成和喜珠,他们身边,还站着一个俊俏的小女孩。
看到家人,吴姮想笑着打招呼,嘴巴一咧,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
“儿啊!我的儿啊!”敖登哭着扑了过来。
……
重逢,永远是充满喜悦和泪水的。一家人围着吴姮,哭的哭,笑的笑,还有的又哭又笑,在闹闹哄哄了好久之后,张芬才想起来锅里的饭都糊了。
当巴音赶在夜晚来临前,将几个窗户和房门的木板都上好后,屋里的糊味儿还没有散出去。
好在,巴音现在已经可以熟练使用吴姮的空间戒指,他从里面拿出来十几个津城特色菜,又开了一瓶酒,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热热闹闹的庆祝了起来。
吴姮已经被他们抱下了楼,张芬拿出一个柔软的单人椅子,在上面放了个她自己做的海绵软垫,又拿出一个毛披肩搭在吴姮的身上。
尽管房子里很是暖和,但有一种冷,是妈妈和张姨觉得你冷。
餐桌前,独面筋、特色熏排骨、虾仁扒茄子、醋溜木须、八宝菠菜等十几个津城特色菜依次排开,虽然大家声音都很低,但不影响每个人脸上的快乐。
吴姮看着这一切,幸福的好像在梦中。
“媛媛,快喝点酸辣汤,冷了就不好。”“媛媛,吃口这个玉米松子,你小时候最爱吃这道菜了。”“妈妈,你喝口我的玉米汁,我只允许妈妈喝啊!”
吴姮眼角含泪,忙不迭的点头,看着身边的每个人,她激动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才刚刚醒来,虽然心中有很多疑问,但她不忍心破坏这温馨的一刻。
尽管如此,她依然从家人的言语中,知道他们现在身处一处深山里的房子,苏远已经和赵敏回到了庇护所。
这栋房子位置隐秘,但设施齐全,水电热水器,甚至地采暖都有。
她是被金成舅舅和舅妈救出来的,巴音和大波、花臂原本也在一起。
但是他们到了这处后,大波和花臂都被苏远接走了,此时他们回到了庇护所了。“他们会不会有危险?韩宇不是把他们都囚禁起来了吗?”吴姮忍不住问道。
她的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脸明显僵了一下,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大家,“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巴音起身给她倒了杯温热的玫瑰水,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没事儿了,花臂和大波他们都很好,不用担心。你先休息一下吧,吃饭完,吃完饭我慢慢给你说。”
吴姮心中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但看到恩和担忧的小脸,她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张姨,给我盛点鸡蛋羹吧!”她微笑着道。
晚饭后,大家很快的收拾完桌子,“媛媛,你刚刚醒来,今晚什么也不要问了,再躺回去休息好吗?”敖登轻声说道。
巴音站在敖登后面,给吴姮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好的妈妈,我知道了。我躺了太久了,活动下就去睡。”
敖登眼圈泛红,轻轻抚摸着吴姮手上埋的输液针头,这个针已经在她手上扎了三天了,是苏远走之前扎的。
这些天,吴姮每天都需要通过输液维持葡萄糖和各类营养的摄入。这会儿,她的手背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
“芬啊,你来看看,媛媛这个针头可以拔了吧?”敖登喊着张芬。
“可以了,媛媛明天再输一次消炎药就可以了。这个针管拔了吧,明天扎另外一只手就行。”张芬退休前一直在医院工作,敖登很放心。
“别站在窗边,就算有木板也还是有风。老公,快过来,把这个窗户边上在贴上一圈胶布。”喜珠喊着,金成乐呵呵的拿了一卷透明胶布过来。
“金成舅舅,怎么一直没有看到爷爷奶奶,他们都还好吗?”吴姮轻轻问出心中的疑问,其实,晚饭时她就想问,虽然她心中其实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金成看着他,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媛媛,你长大了。爷爷和奶奶在天之灵,看到我们找到了你,他们一定非常的欣慰。”
此时,吴姮的心中,一串五颜六色的玻璃风铃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粉碎。
这串玻璃风铃,是她幼年的时候,奶奶做给她的。
那天,阳光从窗户中照射进来,洒在风铃上,在墙壁上投出五彩斑斓的影子。奶奶说,“我的小媛媛啊,你不是问奶奶,阳光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吗,你看看墙壁上,这就是阳光的模样啊!”
小小的媛媛托着腮,“奶奶,那风的样子呢?”
奶奶笑着举起风铃挂在窗前,一阵夹杂着雨后青草香气的风吹过,风铃轻轻摇晃,五彩的玻璃丁叮叮咚的碰撞,“媛媛你听,这就是风的样子啊!”
隔着模糊的泪眼,吴姮伏在喜珠的怀里,泣不成声,敖登和张芬也偷偷抹着眼泪。
在门边,一个抱着八音盒的小女孩,怯生生的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