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忆荪语重心长地对嘉梨说道,“母亲年岁渐长,许多事已经力不从心了,身边需要有个帮衬的人,将来的后事也要交托给他,你的哥哥自从上次与吕延熹一党勾结,我便不放心他,常攸这孩子虽然求仙问道,颇有灵性,可是太过于不食人间烟火,也不堪大用,母亲不瞒你,我心中属意的有两个人。”
“可是我与嘉秀?”
“不,一个是双鲤,一个是你,将来这承继大位的人选,就在你们二人之间。”诸葛忆荪沉着地对嘉梨说道。
“我与双鲤嫂嫂?”
“是,你若是走了,那我就只能将这副手之职,交给双鲤了。”
“其实,依女儿看来,即便女儿不走,这堪当储位的人选,双鲤嫂嫂比女儿要合适的多。”
“为何?难道你就不想要继承母亲的位子、坐拥江山与四海吗?”
“女儿不曾动过这样的念想,也不是这块材料,在凌烟城的那段日子,虽然清苦了些,比不上京城与雪川那样‘乱花渐欲迷人眼’,可我觉得天地辽阔,无拘无束,女儿仿佛又活了一次一样,我喜欢的是那样的日子,并不想空有虚名与权力、代价却是一生都要被困在京城这巴掌之地。”
“你可想好了?当真要陪着田骏去上谷吗?”诸葛忆荪冷冷地看着女儿说道。
嘉梨知道自己这样对不住母亲,便跪地说道,“求母亲恕女儿不孝,母亲日渐年迈,女儿却不能在身边侍奉,实在有愧母亲养育之恩。”
诸葛忆荪叹了一口气说道,“起来吧,既然你已经拿定了主意,母亲不想把你绑在身边,像被锁住了手脚的雀儿一般,想去天高地厚的辽阔之地就去吧,北塞风光,不要说你,若是我还年轻,我也想去瞧瞧呢!看这样子,母亲是去不了了,你是我的女儿,替我去瞧瞧也是一样的,只管去吧!”
“母亲……”
“不要觉得愧疚,说起来,你自从生下来,才一岁多大,母亲就到了雪川去,不曾在你身边陪着你长大,当日母亲不曾做到的事,如今有何面目来强求你做到呢?只是有一点,上谷虽然自在无羁,也别忘了京城中还有你的亲人们呢,能一两年的回来看看我们,就不枉母亲与你阿娘生养你这一场了。”
“女儿记下了,您放心,一定会常回来看您、回京城小住些日子的。”
“那便好。我还有一事想要拜托你。”
“有什么事母亲只管吩咐便是,女儿听着呢。”
“你知道母亲为何看中了你和你嫂嫂作为储位人选吗?”
“为何?”
“你嫂嫂善经营,若是这大位交托给她,一定会将咱们大黎经营得有声有色,商贾之事比如今还要繁盛几分,只是她武艺平庸、又无军功,将来登位,我担心,她难以军中会有人不服,三军乱则天下乱,即便再有经世之才也无济于事。”诸葛忆荪说道。
“母亲看的是,不过只要假以时日,让嫂嫂去军中多历练历练,她为人慷慨热心,心中又有韬略,昔日抗击北桓之战,不是也有嫂嫂在背后出谋划策吗?想必定会得到诸位军中将领的支持拥护的。”嘉梨说道。
“你说的是,不过这始终是未定之事,我不能冒这个险。梨儿,母亲之所以看中了你,便是看中了你敢作敢为的性子,你又亲自在凌烟城训练骑兵,这才在北桓入侵凌烟城之时,护住了城中百姓的安宁,边塞诸将,对你颇为敬服,母亲想让你答应我,将来若是你嫂嫂登上大位,你要成为她在军中的倚仗,率先臣服于她,为她平衡好军中的势力,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地专心经营大黎政事,也替咱们大黎守护北境门户,让母亲苦心经营的这番事业,不要化为泡影才好。”
“母亲放心,即便母亲不说,女儿也会这样做的,女儿答应您,只要有女儿在,绝不容许敌寇犯边,蹂躏我大黎百姓,搅扰边塞的安宁太平。女儿这次去上谷,为了陪伴田骏是一回事,女儿也想在上谷郡另立一番事业。”
“另立一番事业?”
“是,正如当日在凌烟城训练骑兵一般,女儿甚是喜欢驯养战马、操练骑兵之事,只有凌烟城一支骑兵,不足以托起边塞安宁,女儿也要在上谷,驯养战马、招募骑兵,尤其是心细如发、箭术不凡的女骑兵,女儿定要再训练出第二支骁勇不凡的大黎骑兵,不,不光是上谷,云中也是个好地方,我还要再操练第三支骑兵,只要有大黎骑兵在,让今后北桓也好、勾余也罢,不敢再进犯大黎边境分毫,也让母亲和嫂嫂少操些心。”
“这才是我的好女儿,母亲当真没有看错你,你父亲有眼无珠,只想着在他的几个儿子里选储君,殊不知我的女儿比他挑选的那几个不长进的儿子强上百倍,他看不到你的好,是他无能,就让他在天上就后悔去吧!”
母女二人又说了好些话,诸葛忆荪留女儿在含章殿住了一晚,将皇甫从诫都冷落了,诸葛忆荪将这些年来的多少心里话都说给了女儿听,直到第二日才送女儿回去。
颐承十一年开春,嘉梨正式拜别了京城亲友,驱车跟在田骏被流放的队伍后头,一道去了上谷。
天气渐渐地回暖,这一日是陶宜涓的生忌,双鲤带着尚在襁褓的女儿琼宵,与嘉秀、伶魁、戚瑶耕、荻花、小蛰等人一同到陶宜涓与皇甫维诫合葬的墓园去,拜谒与自己亲如姐妹的陶宜涓、皇甫维诫与腊影,皇甫家也一同送来了祭礼,由已经出家的尉迟婧与孟绮耘亲自为三人诵经祈福,以求让往生者早日登临乐土。
在拜谒之时,乳娘襁褓中的琼宵也大哭不已,众人怎么哄都不济事,直到尉迟婧走到琼宵的跟前,抱起那孩子轻轻地哄着,年幼的女婴才止住了哭声。
尉迟婧从怀中拿出一个平安符,交到了一旁的双鲤手中,“这平安符是我特意为这孩子求来的,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能保佑着孩子平安长大就好了。”
双鲤接过那平安福说道,“多谢母亲美意。”
“她母亲这一生可怜,不幸嫁入了帝王家,受了多少无妄之灾,这孩子由你看顾,我很放心,知道你会真心待她好,不过,我想请你不要让她过度涉足红尘中事,只求她将来能远离纷纷扰扰,无忧无虑的渡此一生,便是她无上的福气、也是你无上的造化了,切记,切记。”
“母亲的话,我都记下了,一会儿还请母亲到家里用茶,我让人备了干净齐整的禅房,请母亲多住几日再回寺中修行吧。”
“不了,为宜涓和一同往生之人诵过了经,这就回去了,尔等保重,有缘再会。”
孟绮耘也双手合十说道,“告辞。”
说着,尉迟婧便与孟绮耘一同下山去了,身影渐渐消失在了不远处的山路上。
拜谒过陶宜涓,双鲤送乳娘带着琼宵一同回去,告别了众位宾客后,便骑上了马,要往甘泉会馆去,还不曾走远,便被嘉秀叫住,
“上午刚从墓园回来,还没歇过来,嫂嫂这又要往哪去?”
“我要到甘泉会馆去拜师学艺,你可要一同去吗?”双鲤在马上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