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苗苗把姜小花昨晚说过的醉话一句一句说给她听。
小姑娘背着手，一举一动，形神兼备，甚至连语气都模仿到位了。
姜小花已经从羞愧、震惊、无法面对，再到麻木……
等到小苗苗说完了停下。
姜小花无力的喃喃自语，“我居然对他说了这种话。”
“不行！”她像是大梦初醒一般，忽地站了起来。
小苗苗跟着姜小花进里间，看着她翻箱倒柜收拾东西。
“娘亲，你干嘛收拾包袱呀？”
姜小花着了魔似的拼命装东西，边说，“我要离开京城，出去躲一段日子！”
别说是离开家离开京城了，她现在甚至想离开地球！
小苗苗惊呆，“娘亲你要离家出走吗！”
“对，离家出走。”姜小花胡乱收拾了一个包袱，背在肩上就往外走。
小苗苗一把抓住姜小花的衣角，眼圈一红，哽咽道，“娘亲……”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姜小花脚步猛然停住，她低头看向小闺女。
小闺女眼中含着两包泪，却又咬着嘴巴强忍着不哭出来。
这副模样让姜小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捏住，又酸又疼。
她慌张地扔下包袱，蹲下给闺女擦眼泪，“哎呀，我怎么能丢下我的小棉袄呢。”
“我就是……我就是，开玩笑。”
说最后一句时，姜小花已然泄了气，再也提不起离家出走的冲动。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做错了事，说错了话，那就自己面对后果，逃跑算怎么回事儿啊！
小苗苗抽噎了两下，“娘亲真的不走了么？”
姜小花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真的，当然是真的。”
“你看，咱们现在就去把东西放回去。”
很快，她就重新把翻乱了的柜子恢复原样。
小苗苗还是不大放心，她小心翼翼地望着姜小花，亦步亦趋地跟着姜小花。
姜小花在外间坐下，回头笑着招手，“苗苗过来。”
小苗苗自然而然地靠近姜小花，依偎到她怀里。
她出生不久，亲娘就没了。
所以哥哥们偶尔说起亲娘，小苗苗虽然也会想象亲娘是什么样的人，却没有哥哥们那么多的感触。
在小苗苗的记忆中，姜小花才是第一个给了她母爱的人。
虽然在村子里时，姜小花是个很可怕、很坏的后娘。
挨打、挨骂、罚跪、受冻、饿肚子……
起初，小苗苗一直很害怕后娘。
直到逃荒启程后的某一天，后娘好像变了个人。
小苗苗渐渐地开始喜欢后娘，崇拜后娘，再到现在的全心信任、依赖。
她已经完全把后娘当成亲娘了。
她也是真的很怕姜小花离开。
那样，她又是个没娘的孩子了。
姜小花搂着小苗苗，安慰地摩挲她的脸颊。
“我刚才真是闹着玩的。”
“你忘了咱们的铺子，我辛辛苦苦筹备好的，年后还等着开张呢。”
小苗苗眼睛一下子亮了，“对哦！”
姜小花接着说，“况且，咱们家今天还有客人呢。”
“你说我能走到哪儿去？”
小苗苗心中的担忧顿时烟消云散，重新高兴起来。
“差点忘了宋姨要来，咱们怎么招待她？”
姜小花说，“置办一桌酒菜，主食就吃馒头、米饭。”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
姜小花一边烧水，准备煮浮元子，让小苗苗去叫其他人起床。
小苗苗跑到门口，特地停下来问，“也要叫李先生吗？”
姜小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叫吧。”
全家人的早饭就是四色浮元子。
刘勇、刘明还要去给老夫子拜年，就先吃第一锅。
姜小花把第二锅煮好的浮元子装进饭罐，交给刘勇提着。
“小心点，别烫着自己。”
然后是刘光、小苗苗和李元之一起吃。
李元之一切如常，等着吃饭时还跟孩子们说笑。
剩下的浮元子全都吃光了。
饭后，姜小花收拾煮元子的砂锅。
刘光就说要去提前搬菜去灶房，小苗苗跟着一起去了。
屋里就剩下姜小花和李元之。
因为太过安静，锅里哗啦啦的水声显得格外清晰。
姜小花感觉李元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同芒刺在背。
正当她终于忍不住，要先说点什么时。
李元之淡淡开口，“我的确在犹豫。”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出现什么变故，或者你和孩子们遇到什么危机。”
“现在这样的我，能不能保护你们，又能护住多少？”
姜小花深吸一口气，转向李元之，“我不需要谁的保护。”
李元之平静道，“也许吧，姜娘子是个顶顶坚强的女子。”
“可我却不能什么都不做。”
“这里是京城，一旦你正式开店，踏出这一步。”
“有些处世之道就必须去维系。”
他抬眸望着她，“相信姜娘子也是清楚这一点。”
“才特意维系与江远衡的友好。”
姜小花沉默了。
因为李元之说的是事实。
她一面是真心把江远衡当成朋友。
但另一面，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也看重江家的背景，以及在京城的人脉。
李元之说，“所以我决定了。”
“我会通过明年春闱，走上出仕之路。”
与其以后面对无能为力的境况，不如早点把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便是李元之犹豫了一个多月，最终的抉择。
姜小花与李元之对坐无言，沉默了许久，她才轻轻叹了口气。
“我尊重你的选择。”
本来她也是知道李元之迟早要离开，才会选择培养宋娥做大掌柜。
如今知道了结果，心中倒也轻松了。
李元之却瞅着姜小花，露出一抹笑，“不过，我是不会离开这个家的。”
姜小花怔了怔，拍桌子，严肃道，“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
“你要出仕，必定得换回真名、真身份。”
“到时候你堂堂博陵崔氏的人，怎么能屈居我这小院儿呢！”
李元之舒服地往椅子里靠了靠。
“我自己觉得可以，那就可以。”
姜小花不悦，“哎，李元之，你这是赖上我了是吧？”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却有些隐隐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