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桔冷下脸盯着朝瑾。
朝瑾也不在意,只是握着长鱼姣的手轻轻晃了晃,唇畔露出一丝笑,只是盯着长鱼姣。
眸色温柔的要将人溺毙。
“朝朝,朝,旦也,承天下之精,最适合做我们姣姣的小字。”
低沉温柔的嗓音却像国寺中撞响晨钟的木,重重的,强势的撞在长鱼姣心门。
她曾也是贵女。
她也知晓,只有备受宠爱的女儿才会拥有一个亲昵的小字。
在被他们抛弃前一日,和江兮窝在郁府的柿子树下,江兮捧着诗经,点着她还认不全的字问她,
“我们珍珍的名字很好听,要什么样的小字才配的上我们珍珍呢。”
“朝朝,朝,旦也,承天下之精,受天下之运,最适合做我们姣姣的小字。”
两道声音穿梭过光阴剧烈的碰撞。
撞的长鱼姣红了眼眶,喉间被一团甜的不像话的塞住。
朝朝。
不是朝瑾的朝。
是承天下之精,受天下之运,作为大雍国姓的朝。
是日光,是朝生。
饱满莹润的泪珠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砸在朝瑾扣住长鱼姣的手背。
朝瑾轻轻叹了一声,右手拂过她的眼角,
“每次想让朝朝开怀,怎么都要惹你哭。
玉娃娃要变成泪娃娃了。”
长鱼姣也不想。
可她忍不住。
鼻尖酸的不行,眼眶也酸的不行。
一颗心被泡在迟来太久太久的感动中。
“我讨厌你,真的很讨厌,很讨厌。”
朝瑾动作顿了顿,没有像从前一样不服气的质问,只是在沉思后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蜜饯。
有趣极了,小小一包,装了五花八门的蜜饯,每样都只有一颗。
长鱼姣看着这一小包蜜饯,可怜巴巴的眼泪珠子还在掉,
“你在馋我。”
朝瑾笑着摇头,
“不,只是想让朝朝都尝尝,你曾说喜甜,后来看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曾想认认真真的研究你究竟喜欢什么,可转过头又想,凭什么只能喜欢某一样呢?
我们朝朝任性些,今日想吃甜便吃甜,想吃酸便吃酸,就是你要上房顶上吃一颗梅子,我又如何能不带你上房揭瓦?”
不说长鱼姣,就是金桔和安酒都被逗笑了,
“上房揭瓦是这么用的?”
朝瑾瞥了一眼金桔,
“谁又规定不可以这样用?”
就像世人避忌的国姓。
只要姣姣愿意,便可以成为姣姣欢喜的小字。
朝朝。
多好听。
长鱼姣看着桌上的蜜饯,不知怎么真的想任性些。
于是她抿了唇,从一包蜜饯中捡出一颗乌梅,湿软的眼神转向朝瑾,
“我想去城中最高楼吃这一颗蜜饯。”
朝瑾眼中含笑,揽着长鱼姣的腰就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走出客栈,呼来擒雷带着长鱼姣飞身上马。
只刚跑出一小段路,长鱼姣又后悔了,
“我不想去了,我想去城西看热闹。”
语气娇的很,只还内敛了些,朝瑾没说话,调转马头就带着擒雷跑。
全程没问长鱼姣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只是含着笑,朗快的声音藏在炎热的风中,又顺着夏日浓郁的躁动传进长鱼姣耳中,
“光明泪说你喜欢上了吃花生?还很有一手,既要看热闹咱们再去买些花生来?乌梅甜吗,是你喜欢的味道吗?”
长鱼姣被朝瑾圈在臂弯里,起初还要挺着背,逐渐便放松了自己,咬着乌梅用舌尖抵着它玩,把它抵到腮帮子里,像囤积粮食的小松鼠。
听朝瑾说她抛吃花生的壮举,眯了眼睛便是笑,自豪的应声,
“我厉害极了,抛上,掉落,百吃百中!”
扬了脑袋明艳的不可方物。
比在猎场学会了骑射还要高兴。
朝瑾也跟着笑,语气夸张又隐晦,
“朝朝怎么如此厉害。”
“这就厉害了?”
朝瑾想了想认真的点头,下巴轻轻抵在长鱼姣发顶,
“不止,姣姣,很勇敢,很了不起,我一直这样觉得。”
长鱼姣忽然没了声音,却没法反驳这话。
事实便是如此。
在她尚未成为长鱼姣前,他便称赞过她的了不起。
也是那尚未有纠缠的初见,让长鱼姣分外清醒的认识到,朝瑾其实是个很好的。
除却为人夫君。
他从哪个角度瞧,都是世上难有人比的男儿。
“若我是朝朝你该叫自己暮暮。”
长鱼姣忽然的顽皮话让朝瑾失笑,
“在你心中我是多幼稚。”
逮着机会就要和她牵扯关系?
长鱼姣没说话,但心里便是这样想的。
他本就是幼稚的气人。
向来聪慧的长鱼姣没能领悟月是朝之畔是她的另一半,让朝瑾有些气。
他如今哪里敢明目张胆。
若他还是那样的人,方才便该说他是她的夫君,而不是房中人。
只若是那样,长鱼姣便也不会允准他留下。
“那叠荷花炒蛋是你在气我,还是气自己?”
长鱼姣正用舌尖推着乌梅,听朝瑾的问题回答的声音有些含糊,吃在嘴里的仿佛不是乌梅,而是蜜,
“自然是气你,苦肉计使成这样,我并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朝瑾沉默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
其实从长鱼姣离开后留下的那张字条,朝瑾便知道。
她不喜欢任何人轻贱自己。
所以她说,朝扶光。
不准许他颓废,不准许他失魂落魄。
旁人的苦肉计会让心上人心软,他的苦肉计只会让长鱼姣觉得他自轻。
朝瑾觉得实在为难。
除此之外,他又实在想不出能借什么样的理由死乞白赖的黏在长鱼姣身侧。
没有比眼下更好的机会了。
就连陶充仪对腹中孩子的在意都能得到长鱼姣的怜惜,他为衍儿发出罪己诏。
长鱼姣不会不动容。
“她没有死。”
朝瑾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解释了。
他怕啊。
怕长鱼姣又一次的物伤其类。
如曾经他对明贵妃的不留情面,便在长鱼姣心底刻出他的冷清凉薄。
长鱼姣愣怔片刻,意外的抬眼看向朝瑾,眼底透出了震惊,
“她,如何了?”
朝瑾不自在的抿平唇角,只看长鱼姣的反应便知道她果然有在心里将他安上又一个坏名头。
“为何不问我,不问我好不好?”
到底是没忍住,朝瑾心里苦涩的要命。
为什么连皇后都可以关心,却不关心他。
他知道他如今也没资格讨她的一句关切。
昨夜她都同他饮酒了,该知足。
该知足的。
可是朝瑾忍不住。
人大抵都是如此,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想要最坚强,却偏偏最脆弱。
长鱼姣微微偏过头,像在听风的声音,又或许是在听自己的声音,
“我问过了。”
“你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