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贪欢的后果便是长鱼姣整个人懵着被卷上了归途的御驾。
在摇摇晃晃的行路中才悠悠转醒。
一睁眼便感觉到轻轻抚着她后背的大掌。
不知怎么长鱼姣又想起了那一声在粘稠暧昧里的喑哑唤声,
“姣姣吾妻。”
长鱼姣抬手碰了碰朝瑾的面颊,他今日捂的严实极了,因为颈间全是某只牙尖嘴利的小狐狸磨出的痕迹。
“醒了?”
感觉到长鱼姣的动作,朝瑾下意识就勾了唇,贴着她的掌心,静静的等她醒神。
长鱼姣半梦半醒时最娇气,一点儿惹不得。
容易陷入梦魇,冷汗涔涔的看得人心慌。
许久后长鱼姣才眨了眨眼,起身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
又是日上三竿。
重重的一声叹息,让朝瑾有些莫名,
“怎么还叹气上了?”
长鱼姣耷拉着眼尾,灵动的眸子又遮上了一层冷淡,审视了朝瑾许久,才忽然开口,
“去濮阳的人该回来了。”
朝瑾一怔,旋即沉默的点了头。
悬在颈上的铡刀将要落下前,最令人心慌。
见他沉默,长鱼姣反倒笑了声,
“我等这日许久,临到头却发现还是难以平静。”
清艳的面容还带着熟睡留下的晕红,只是眸色清冽,不自觉就又把猎场那个鲜活的她藏了起来。
朝瑾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总之不太好受。
伸了手去握长鱼姣,将方才拿在手中的地图摊开在长鱼姣面前,
“未来之事,朕许诺万千也安不了你的心,不妨瞧瞧这个。”
长鱼姣顺着朝瑾的动作看去,原是一份大雍都城图,上头用赤色圈了几处。
长鱼姣有些莫名,疑惑的看向朝瑾,朝瑾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地图,沉声道,
“姣姣如此聪慧,真的猜不到吗?”
在朝瑾近乎纵容的目光下,长鱼姣的心不自觉蹦了蹦。
看向朝瑾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惊讶,沉寂良久才问出口,
“是封地?”
朝瑾应了声。
让长鱼姣心中蓦地鼓噪起来。
想起那日她回身看见朝瑾将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手牵在一处的场景,不由竟有几分开心,
“是那日起的念头还是更早?”
“你生气时朕有的想法。”
“你知道我生气呀。”
朝瑾无奈的叹了一声,
“明显的很,不开心就不爱理朕,往母后身边去还要跟着陶夫人游历山川。”
长鱼姣没有被朝瑾的故作委屈动摇,素白的指尖点了点离皇城最远的灵渠郡,
“我觉得此处最好,山川秀丽,地广物饶,离京城远。”
明明白白的透露着她的私心。
朝瑾圈出的六处封地,无一处不好,皆是富饶之所。
灵渠郡离皇城最远,却与岐山比邻。
私下里阿星与她提过朝瑾对岐山王的忌惮,更为此不允她有嗣。
长鱼姣无法否认,如阿星有子,她们怎么也成不了如今这样交好的模样。
但在领悟朝瑾欲封亲王,分封地时,长鱼姣下意识便选择了灵渠郡。
大皇子和三皇子去了灵渠郡,朝瑾必然会安排从属在他们身边,顺势可看岐山。
如此倒省了那些不必要的猜忌。
她不知朝瑾的人回京后,他是否能如他所言,义无反顾的为她,但她了解自己。
她生了希望,便更无法接受朝瑾让她失望。
届时会做什么,她自己都算不准。
阿星是她在宫中唯一的好友,若可以,她希望能叫她安心些。
朝瑾看着与灵渠郡比邻的岐山,眸光幽深,握着长鱼姣的手有些无奈的收紧了半分。
长鱼姣从不会问朝堂之事,哪怕她与郁家有嫌隙,她也从不曾干政。
唯有此刻,她毫不犹豫的选择的灵渠郡。
几分是想让谦儿峥儿远离,几分又是想安容姬的心,朝瑾也无从得知,
“等过了母后千秋,朕便会下旨封谦儿为长乐王,峥儿为长平王,灵渠郡为谦儿封地,待峥儿长成,再将高留封给峥儿,德妃会随谦儿和峥儿一道,前往灵渠郡。”
言罢朝瑾揉了揉长鱼姣的发顶,声音带着几分笑,
“姣姣,如此可还恼朕?”
长鱼姣没有说话,只是弯起眼,指尖勾着朝瑾,与他十指相扣,
“朝扶光,我喜欢你这样。”
什么甜头都不给,就是牵个手,一句软和话,也让朝瑾没忍住笑出了声。
下巴抵在长鱼姣发顶,轻轻的拍着长鱼姣,
“朕想将最好的,全部予姣姣。”
从前事无法抹除痕迹,谦儿与峥儿也都是好孩子。
可朝瑾一路来也不算全无波澜,幼时的毒要了他半条命,被反复灌药催吐的痛苦,是他落下胃疾的根源。
他无法再一次承受那样的痛,失去他与姣姣的孩子。
也不愿看着如今正直良善的两个孩子,往后走错路。
早早封王送去封地,是他觉得最好的选择。
长鱼姣松了力道,整个儿窝在朝瑾怀中,感受着他身上沾满了属于她的气息。
叫她很满足。
她觉得,朝瑾实在狡猾。
早不说晚不说,偏要如今回宫了与她说。
分明是算准了她此时心绪不宁,想要趁虚而入来的。
但被人纵着的滋味很不错,好的长鱼姣想再任性些。
狡黠的眼中波光微闪,仰了脑袋顶了顶朝瑾的下巴,听他牙齿碰撞的声音,长鱼姣掩着唇偷笑了声,被朝瑾捉到了也不心虚,
“朝扶光,应我一件事吧。”
“姣姣想要什么?”
长鱼姣看着朝瑾许久,才缓缓开口,
“将我的名字,从长鱼家移出。”
朝瑾的心跳骤停一瞬,不安席卷全身,却又见长鱼姣笑颜灿若春花,艳极,美极,
“朝扶光,我想信你一回,与你的名字放在一起,我们独一份,长鱼姣和朝扶光写在一处,不好吗?”
盛开的山茶花,带着蛊惑人心的热烈。
即便朝瑾心知肚明,她不是为了与他的名字放在一处,却仍旧无法抑制的,心生感动。
他可以予她世间万千,却偏偏在她之前有了皇后。
皇子封王去封地,若与皇后废而再立并行,他的姣姣只怕为世人所不容。
如那日他对温宁昭所言,他要姣姣与他一起,名留青史。
等一等的这几年他总是还要委屈她,如今她说,将长鱼姣和朝扶光的名字写在一处。
“姣姣,全都应你。”
被紧紧拥住的那一瞬,朝瑾没有看见长鱼姣眼底的雾在此刻悉数散尽。
揽尽春晖,光华耀眼的惊人。
朝瑾以为这是长鱼姣为长鱼家留的后路,却不知在这一份后路前的那一句信他,是长鱼姣一十二年来最具勇气的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