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散后,嫣芳仪和陶微仪又开始别苗头,两人齐齐堵在门口,谁也不让谁。
嫣芳仪讥讽的看着陶微仪,
“不说本芳仪高妹妹半阶,就是芳仪也尊于微仪,陶妹妹,还是退开吧。”
陶微仪本就因为有孕疲倦而显得憔悴的面容,在嫣芳仪的讥讽下更是难看。
不知是哪个狗奴才往外传的消息,道是她会被晋位芳仪,能压嫣嫔一头,使得她在无晋封前好生得意了一番。
却在第二日皇后懿旨下后,颜面尽失!
为着这一出,就连太后都斥她为人张狂。
正当陶微仪气的胸口起伏不定,脸色铁青之时,忽听一声,
“太后娘娘召陶微仪!”
霎时,陶微仪又自得的挺起了肚子,狠狠将嫣芳仪撞开,趾高气昂的大步跟着通传的宫人离开。
在众人疑惑太后娘娘不是不喜陶微仪,怎么还在小年夜召见陶微仪时,有消息灵通的忽然叹了一句,
“听闻今晨,陶夫人进宫了。”
闻言在一旁躲懒看戏的长鱼姣也是微微一愣。
陶夫人。
原来是母家来人。
身后家族强盛,果真是有好处的。
想来陶夫人这一入宫,年宴上的封赏,陶微仪所得就得再厚两分。
思索着还是得尽早将长鱼野推到朝瑾跟前,为她助力。
一路想着事儿,回到携芳阁长鱼姣便托腮,看向窗外被大雪覆盖的柿子树。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看着,总觉得那柿子树旁修剪枝桠的小太监,有几分不对劲?
直到日光投射下,将小太监腰间半露的银铃铛显出,方才让长鱼姣不自觉的睁了睁眼。
鲜少情绪起伏剧烈的长鱼姣霎时心跳漏了一拍。
小太监正于此时回头,嚣张的灿烂的笑意,在太监帽下肆无忌惮的绽放。
咧嘴露出的大白牙呲的傻气,长鱼姣看得分明,那口型再说,
“我来找你了,妹妹。”
长鱼姣愣了半晌,旋即轻笑着对长鱼野微微挑了下巴,将其喊进屋。
长鱼野脚步轻快中透着几分得瑟,就连最低微的绿袍太监服也被他穿出一股子张扬恣意的少年气来。
“长鱼姣,长高了。”
在长鱼姣跟前站定,长鱼野笑容灿烂的比划了一下二者的身高。
初见时二者齐平的身高好像让长鱼野总有个执念,就算后来少年身高疯长,也总爱与她比划身高。
长鱼姣微微翘了唇,上下打量了一番长鱼野,
“长鱼候知道你来找我?”
长鱼野撇撇嘴,没说话,只是拉着长鱼姣转了个圈。
又自己在屋中四下看了看,随后嘿了一声,
“我还道你过得不好,得让小可怜在年节见一见哥哥,不过这样看来好似也不差,比从前在家里好,总算冷不着你。”
长鱼姣畏寒,往年在长鱼家,冬日的炭火还得长鱼野分出一大半来整日整日的千,如此方能不叫腿疾发作。
视线回转,看长鱼姣已经懒洋洋的缩回了榻上,长鱼野轻哼一声,在榻边蹲下,
“长鱼姣,你都不问我怎么艰难的入宫看你来?”
长鱼姣视线瞥过长鱼野拳头上的擦伤,露出了狡黠痛快的笑来,
“我猜,你揍了秦渐书。”
长鱼野撇撇嘴,却又在长鱼姣颇为得意的小模样中笑出了声,
“我拿麻袋套他,避开了脸,揍的他压根起不来身。”
说着拳头还在空中狠狠划了两记,倒是让长鱼姣想起。
最初见到长鱼野时,他就爱与人打架,但是人疯,从来仗着拳头硬,明刀明枪的和人对打,倒是没打输过,只是用少不得回家要被长鱼候家法伺候。
长鱼姣有一回看他龇牙咧嘴的实在好玩,就与他说,套了麻袋,拖到小巷子中,把人狠揍一顿再回府佯装乖巧读书的模样。
待得被打的人上门告状,长鱼候踹开房门时,长鱼姣就用辣椒水熏红了长鱼野的眼,示意他按照她说的做。
于是小疯子红着眼眶,分外委屈的质问义,
“我要打人用得着使阴的?!”
长鱼候闻言嘴角没忍住抽了抽,诡异的事,就连被打的纨绔身边那几个亲眼看着长鱼野,嚣张的拎着麻袋把人套了打的人证。
也在长鱼野气愤不屑的目光中生出几分自我怀疑。
这小疯子说的没错。
长鱼野打人,什么时候还用套麻袋了?!
就这,长鱼野出了气,还少见的因为显露出的委屈,让长鱼候这个吝啬鬼心中有愧下,掏了一百两银子已做误解他的赔偿。
只会耍拳头的长鱼野不可怕,当长鱼野学会了示扮乖,示敌以弱,又不改骨中桀骜,才是最让人忌惮之时。
好似还在长鱼家一般,长鱼姣伸手在长鱼野发顶拍了拍,
“聪明。”
敷衍的夸奖却是让长鱼野眼眶瞬间红了。
永远桀骜不驯的眼中透出几分可怜,
“长鱼姣,你有想过我吗。”
长鱼姣托着脑袋,声音平淡的问道,
“病中想过你,写了信,可惜没收到回音。”
闻言长鱼野精致的面容霎时显出几分凶厉的狠意。
秦渐书,还是揍轻了。
很快又收敛了神情,躲在榻边看着长鱼姣,
“别怕,二哥给你带来好东西!”
说着一双眼泛出欢快的星光,从怀中掏了一小包青梅脯。
酸涩的清香带着令人闻之生馋的味道。
长鱼姣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长鱼野咧开嘴,献宝似的将青梅脯捧高,
“都怪长鱼信没用,一路晕船吃了我好多青梅脯,不过你别怕,往后我就在京城不走了,就算进不得宫,揍秦渐书一顿,也能让他乖乖把青梅脯给你送来!”
说罢又扫过携芳阁桌面摆着的一应蜜饯点心,闷闷的哼了一声,
“狗皇帝半点不贴心,不说他宠你吗,怎么连你喜酸不爱甜都不知道。”
说罢顺手将小桌上的蜜饯通通扒拉开,将自己装着青梅脯的油皮纸包认真的摊开。
期待的眼神看得长鱼姣唇角笑意更深,捻了一颗许久没尝的青梅脯,酸意在唇齿蔓延,生出别一般的惬意。
眼看着长鱼姣舒展了眉眼,长鱼野也跟着傻笑了一声。
旋即又着急忙慌的从怀中掏出三个大红封,豪气干云的拍到长鱼姣手中。
“我知道,你不在意长鱼候和长鱼信,但别家小孩儿有的压岁包,我长鱼野的妹妹怎么能没有?”
三个鼓鼓囊囊厚实的红封,看得长鱼姣霎时笑出了声,
“你把家里搜刮空了?”
长鱼家有几分家底,她还能不清楚吗?
长鱼野半点不心虚的挺胸,很是自豪的模样,
“我记得,你教我的,凡事留一线,我给老头儿留了二百两过年呢。”
绕是长鱼姣,也对长鱼候不免生出了几分同情。
大半辈子的家底被儿子掏给她做压岁包,啧。
“我很开心,长鱼野。”
当长鱼姣弯起狡黠的眉眼,不带任何谋算的看人时,总能叫人心软到极点。
长途跋涉,历经艰辛的入宫,种种不易都在这一弯眼中化作了满足。
长鱼野唇角扬的老高,皱了皱鼻子。
他总是期待长鱼姣说他好,又总是别扭长鱼姣卸下浑身的刺。
“长鱼姣,你还没问我今年的新年愿望呢。”
长鱼姣笑着,起身从妆奁拨出一枚金铃铛。
是朝瑾给金翼使打的,不过长鱼野又不知道。
坏心的将之抛到长鱼野怀中,
“新年贺礼。”
长鱼野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微妙。
虽说他曾经是抢了长鱼姣的银铃铛没错,可这不意味着此后每年,他都想要一枚新铃铛啊!
她就是敷衍他。
气呼呼的鼓了鼓面颊,长鱼野叹了口气,
“长鱼姣,真的不能,再叫我一次二哥吗。”
和悦的氛围霎时冷凝,长鱼姣眼底的笑意凝结成冰。
在压抑的寂静中,长鱼姣照旧翘了唇,弯下眼,全然的乖巧模样。
眼中却再也没有方才的淡淡喜意。
“长鱼野,你的妹妹是长鱼曦。”
曦,如日初升,耀耀光华。
而不是她这颗,棋子。
四目相对,在长鱼野隐忍的中,于瞬息露出一个张狂的笑,
“长鱼姣,你入宫后三月,我把名字从族谱迁出了,你和我,才是写在一本族谱上的兄妹。”
转过身,长鱼野对着长鱼姣挥了挥手,
“长鱼姣,你是跟我长鱼野姓,旁人伤不得你分毫。
还有,新年快乐,嘿,今年又是我第一个对你说。”
身后,长鱼姣微有失神的看着少年。
你和我,才是写在一本族谱上的兄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