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们压力不小。
散会的时候，纪轻舟望着他们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紧张。
别说他们了，这次主刀的是她，她其实比任何人都紧张。
这段时间，她每天都拼了命地在空间全息模拟仪上模拟练习这场手术。
之前模拟手术的成功率始终徘徊在98%上下，让她焦虑不已。
但在昨天，她终于将模拟成功率提升到了100%。
可模拟归模拟，现实操刀起来难免有变数，更何况患者还是萧烁。
她一个微小的失误，都有可能影响这位军人今后的职业生涯，乃至整个人生。
越想压力越大，纪轻舟不停地做深呼吸。
彭老叹了口气，拍拍纪轻舟的肩膀。
“头一次做这么精密的眼科手术，紧张是难免的。”
“但你要清楚，在无人敢进行这个手术的情况下，你是唯一给小萧希望的人。”
“小萧说了，不管成功与否，他都很感激你愿意尝试。”
彭老说着，冲纪轻舟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凑近了低声开口。
“师父偷偷告诉你，昨天晚上我梦见有神仙告诉我，这场手术一定会成功，不用担心！”
纪轻舟望着师父一脸笃定的模样，又好笑又感动，紧张感果然缓解不少。
很快，萧烁做好了所有的术前检查。
他被推进手术室时，纪轻舟几人已然做好了最全面的准备。
纪轻舟最后检查一遍周围的设备。
这些设备和手术室的消毒条件虽然达不到后世的基础标准，但也勉强能用。
纪轻舟定了定神，问：“紧张吗？”
萧烁倒是比想象中的平静。
“还好，比起紧张，我更多的是惊喜和期待，毕竟在此之前，我已经做好了一辈子看不见的准备。”
“轻舟，谢谢你。”
他语调一反常态地从容温和，自己没有丝毫紧张，反倒像是听出了纪轻舟的紧张，有意无意地安慰她。
说话间，麻醉师已经开始动作。
萧烁还在继续说着：
“算着时间，砚北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等我手术完醒来，说不定就能见到他们了。”
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
“还有清婉，我还不知道她长什么……”
麻醉剂药力迅速扩散，萧烁已经进入全麻状态。
末尾的几个字说得含糊不清，甚至没来得及说完。
想到姐姐，纪轻舟暗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手术这件事瞒着她是对还是不对。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时，手术室大门再度打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口罩后面的面容带着歉意。
“实在不好意思，飞机延误了。”
叶文耀是眼科方面的专家，这次受邀，专门从国外赶回来，担任这场手术的副主刀。
纪轻舟早已和他通过无数电话，见他终于来了，也放下心。
“你来得刚刚好，叶医生，我们开始吧。”
叶文耀点头，立刻上前。
曾老和彭老几人也准备就绪，在一旁辅助。
手术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军区大院。
叶澜清披上衣服刚起身，就见纪清婉正坐在院子里，盯着医院的方向出神。
叶澜清走过去摸了摸她面前的杯子，里面的茶水已经凉了。
也不知道她究竟坐了多久。
“清婉，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早上气温低，你冷不冷啊？”
纪清婉回过神，慌忙收回眼神。
“没事，我就是想着很久没看过日出了，既然醒了，就干脆过来看看。”
说是醒得早，可那双眼底下，分明挂着乌青。
叶澜清看她这模样，便明白她应该是知道了萧烁手术的事。
她暗自叹了口气，没有戳破，只起身回屋找了件衣服来，给她披上。
“多穿些，别感冒了。”
说完便借着做饭的借口离开了。
纪清婉明白自己这是被看破了，心情复杂地垂了垂脑袋。
其实也是偶然，她昨晚想去找纪轻舟聊天时，听见了纪轻舟和叶澜清说起今天手术的事情。
即便她不喜欢萧烁了，她也始终希望他能恢复。
一只本该翱翔在天际的鹰，不该就这么被永远困在黑暗中。
她想去医院等着，可又明白以他们两个的关系，她没那个立场，必须避嫌。
纪清婉搓了搓脸，告诫自己。
“老在这等着，被人看见了又该多想了。”
“既然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就不该再给他添麻烦。”
她强制自己转身回去，一如往常地吃完早饭，然后回房间学习。
然而人是坐在了书桌前，脑袋里那些压也压不下去的纷乱思绪，却让她怎么也看不进去书，做不了题。
在第十二次写下错别字后，纪清婉懊恼地扔下笔，搓了搓头发。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叶澜清恰好进来送水果，见此情形，忍不住面露担忧。
她礼貌性地敲了敲敞开的门。
“清婉，没事吧？”
纪清婉闻声作贼一般立刻收回手，尽量摆出正常模样，摇摇头。
“叶阿姨，我没事。”
叶澜清叹了口气，放下水果，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
“你如果实在担心，不如就去医院等着吧。”
“我跟你一起，你就说是陪我去的。”
纪清婉一愣，险些就要脱口答应。
话出口的前一刻，还是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她心虚地移开目光，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叶阿姨您说什么呢，我就是担心轻舟怀孕太累，才担心得有些看不进去书。”
“但我想清楚了，轻舟自己有分寸的，不用我担心。”
叶澜清动了动嘴唇还想劝，却见纪清婉你已经捧起书挡住了脸。
“好了我得赶紧背书了，就不和您聊天了。”
叶澜清无奈，只好转身离开。
这场手术一直持续到晚上。
直到结束，纪轻舟那紧绷的神经还没彻底放松下来。
长时间地集中精力，耗费精神，让她格外疲惫。
太阳穴一鼓一鼓地发胀，双腿也灌了铅一般的沉重酸软。
纪轻舟刚走出手术室，便直接软倒在门口的长椅上。
毕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手术，过程中她一刻也没敢松懈。
此刻坐在长椅上，体力透支的晕眩感一阵阵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