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贺。”
突然被叫了一声,江贺下意识回头看纪轻舟。
“什么?”
纪轻舟冲他展颜一笑,眉眼弯弯,眼波荡漾,嗓音甜到不可思议。
“你往右边走两步试试呢?对,就是那个方向。”
江贺被她笑得头脑都晕乎乎的,丝毫没听出她嗓音里暗藏的冷淡。
他想也不想就朝着她指的地方走了两步。
却没注意到,那处看似洁白安全的雪地下面,其实藏着厚厚一层冰。
“嗷!”
江贺刚一脚踩上去,整个人瞬间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他吓得大叫一声,手臂胡乱挥舞着,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稳住身形。
却不想他越是乱动,身体就越失衡。
眼看着江贺又要一头栽倒在雪地上,纪轻舟惊呼一声,“好心”地上前来搀扶。
“江知青,你别乱动,我来拉你。”
没想到她平时表现得跟他那么不对付,暗地里却这么紧张、关心他!
江贺顿时深受感动。
他完全没注意到纪轻舟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前,冲着他的肩膀重重一推。
“啊,我手没力气了,江贺——!”
江贺瞳孔一缩,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在纪轻舟“痛苦”的声音中,顺着山坡跟雪球似的,一路往下滚,都不带停的。
“啊啊啊!”
“嗷——嗷嗷——”
江贺一边滚一边嗷嗷乱喊,直到滚到了山脚下,头都要转晕了,才堪堪停住。
纪轻舟趴在山崖边上,看着江贺被摔得七荤八素,爬都爬不起来。
她这才冷冷道:“真是对不起。”
但是和科研人员的安危比起来,这个只会打乱剧情的搅屎棍什么也不是。
她扭头就走,丝毫不给江贺任何开挂走剧情的机会。
没有了碍事的路障,这一路走得别提多顺心了。
纪轻舟上山之前准备充足,带了冰镐、冰爪等方便爬雪山的东西。
在这些工具的帮助下,她以最快的速度,迅速爬上了山头。
只是想在这冰天雪地里找人,实在不是件简单的事。
与此同时。
“同志们,咱们研究基地位置偏僻,平时都不好找,更别说这天寒地冻的,我们不能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救援队上,必须要想办法自救!”
融化冰雪的,是一颗颗灼热真挚的心。
这批研究员都是这个年代难得的高知分子,他们之中的不少人,之所以能够忍受着艰苦的环境长期在这里工作,完全是为了心中崇高的理想。
现在研究基地里的环境,已经完全不利于一些实验样本的存放。
就算是为了这些宝贵的资料,他们也必须想办法逃离出去。
话虽如此,但真正想要实施,却未免太艰难了些。
“基地里所有的烤火、取暖装置都消耗完了,门锁也都被冻住了。”
“所有线路短路,现在电也完全用不了。”
“地下出口也被雪彻底掩埋住,我们被困死在里面了!”
“大家别慌,一定有办法的。”
沈云卿抿了抿干涩的唇瓣,一边安抚着大家的情绪,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逃出生天的办法。
她也是刚毕业不久的小姑娘,遇到这种棘手的情况难免心慌。
但越是危急的时候,就越要保持冷静。
沈云卿耳畔清楚地回荡着自己心脏砰砰乱跳的声音。
她深呼吸一下,伸出被冻到泛白的双手,紧紧地握住被冰封上的门锁。
然后不断地摩擦、呵气。
这样的办法虽然效果微弱,但也好过直接等死。
其他研究员也纷纷跟着效仿,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融化寒冰。
这样的努力不知坚持了多久,就当所有人被冻得瑟瑟发抖,嘴唇发紫时,门锁终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被拧开了。
研究员陆陆续续地走出来,看到外面白茫茫被雪覆盖的西山时,激动的险些落泪。
“我们出来了,真的出来了!”
沈云卿眼睛亮亮的,心情同样十分激动。
但很快她又注意到,喻教授掉了队,并没有跟着他们一块出来。
她顾不上自己,连忙拖着已经被冻僵的双腿折返回去,找到喻教授后直接把她背起来往外走。
喻教授身体有旧疾,耐不住冷,气息都已经逐渐微弱了。
见沈云卿不顾自身安危拼死回来救她,喻教授更是不由感动到湿润了眼眶。
“云卿,你年纪这么小,冻久了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的,还是别管我了,你们先带着资料下山吧,我等救援人员……”
沈云卿步伐缓慢,坚定打断道:
“不行,喻教授,您说过我们研究院是一个整体,大家要走一起走。”
喻教授拗不过她,只得无奈地叹着气,为自己这不中用的身体感到百般懊悔。
但就如沈云卿所说,即使条件再艰苦,研究员们也没有一个提出说要放弃。
在前面开路的人都把资料和研究成果死死护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来保护它们。
就算在雪地里行走太过艰难,他们没了力气不得已趴在地上,却也坚持着爬都要爬下山去。
但这场难得一见的大暴雪,却迟迟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鹅毛般的雪花越下越大,积攒的雪层越来越厚。
随着前行的步伐更加艰难,脱力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
沈云卿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卧倒在雪地里,心情同样压抑到了极点。
在这样严寒的天气里,她的同事们没有好的保暖措施,在失温这么久的情况下,压根坚持不了多久。
如果再找不到人来支援,不知要有多少人被冻死在雪地里。
但下山的路实在太过漫长。
沈云卿死死地抓着背上的喻教授,却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不断流逝。
完全是凭借着最后一点毅力强撑着,才不至于跟着倒下。
喻教授的嗓音都已经哑了。
“云卿,你把我放在这里别管了,再继续下去,我只会把你拖累死的!”
沈云卿知道自己没有带人一起下山的余力。
但要她就这么把敬重的老师丢下独自逃命,她真的做不到!
“教授,您再坚持一下,我一定能带您下山的。”
沈云卿机械地安慰着,心里却越来越无助。
就在她满心绝望的时候,她回想起了自己父母已经模糊的脸。
从她父母出国到现在,已经不记得具体有多少年,沈云卿甚至快要记不住他们长什么样子。
记忆中只剩下他们注视着她时,温暖而柔软的目光。
她还不知道父母现在怎样,过得是否安好,自己却要先死了。
沈云卿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只觉得满心酸涩。
紧接着浮现在脑海中的,是哥哥沈淮之的身影。
“我后悔了。”
沈云卿压低了声音,用只能自己听见的音量小声呢喃。
“早知道上次就不跟你闹别扭了。”
“对不起,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