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自称叫黄绢。
“本名我说了你们也听不懂,就叫我人类的名字吧。”黄绢这么说的。
黄绢原本是南海的鲛人。
他们自认为是交州的原住民,主要生活在南海大陆架跟诸岛屿附近,原本生活也还过得去,但是自现代社会飞速发展以后,生活就过不去了。
“你们人类活动越来越广,我们不敢冒头,海藻种植可利用范围被严重挤压,还经常种不活。以前牧鱼也能生活,但是我们牧鱼人辛辛苦苦养大的鱼,被你们的汽船一下子全捞了。我们还不敢出现,不敢跟你们理论。”
因为怕被人类抓去研究。
黄绢是这么解释的。
后来,生活就过不下去了。
海洋很广阔,占了地球大约70%的面积,但是实际上海洋是荒凉而饥饿的。因为物种密度比较大的地方就是大陆架,无论动植物。其他地方么,并不是说没有,但是密度太低,低到简直可以叫不毛之地,在这些地方觅食可以说是很辛苦的。
鲛人在大陆架上节节后退,被压迫得难以生存,也不可能进入更广袤的海洋里。他们无法离开这个海洋生命最活跃的地带。
那怎么办?
一部分鲛人决定上岸。
在鲛人身上长出鳞采以前,他们实际上更适应陆地生活,所以鲛人的幼儿经常需要长辈辅助上浮。
而在长出鳞采以后,他们确实更适应水下生活,但这也不妨碍他们在陆地生活,只是需要每天泡上半小时澡。但这点在现代并不难实现。
黄绢就是决定上岸的鲛人的一员。
但是她上了岸发现,她语言不通。
黄绢已经是族里语言能力比较强的人了,自认为是学得比较好的。
但是不知道是鲛人和人类这几百年来交流太少,教材太老的缘故,她说的话人类听不懂,人类说的话她也听不懂。
她还没法抱团。因为上岸的鲛人领导认为,一起出现容易引起人类官方注意,所以要分散。所以黄绢上岸的地方,只有黄绢一个鲛人。
就在她绝望地觉得自己还是得回到海里的时候,她被一对老夫妇给捡到了。
老夫妇捡到她的时候,她很狼狈,所以他们以为她是偷渡的安南人。
黄绢当时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能听懂以后就默认了。
安南人毕竟还算人,鲛人在人类这里好像是不算人的。
老夫妇同情她,就留她在自己厂里工作。
都是不需要说话的低端活,黄绢就这么留了下来。
没有社保、没有医保都不是个事,更重要的是她没有银行卡,电子支付更加不能妄想。
因为她根本没有身份证,她在华国是个没有身份的人。
她工资拿的就是现金,吃住在厂里,但她吃得饱,比在海里觅食好多了。
老夫妇在世的时候,黄绢完全不觉得这种生活有什么问题。
没有身份,她也同样活着。直到老夫妇接连去世,老夫妇的孩子经营不善,又把厂子卖给了那个被杀死的小老板黄伟,她的生活就急转直下。
黄伟早就知道厂里有这么一个沉默寡言的安南人。干活还算利索,就是他觉得她的工资有点高了。
凭什么一个偷渡过来的安南人,和其他人的工资一样呢?
于是,黄绢的工资被砍半。
黄绢物欲不高,而且也没地方说理去,就接受了。
接着,就是各种名目的扣钱、扣钱、各种扣钱。
伴随着扣钱的,是没有尽头的责骂。
同事也有同情她的,但大家也不敢替她出头。
她就这么活着,毕竟这里能吃得饱,比起海里还是好很多。
后来,她的工资就没有了。但是厂里包吃住,她一个没有身份的人,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工作,所以她忍。
结果上上个月,黄伟搞成本核算,觉得这个包吃的成本太高了,所以改成了给补贴,美其名曰饭堂升级。
但是这个补贴直接导致了每个月都得自己贴一部分钱进去,否则她是吃不饱的。
于是黄绢,终于去讨薪了。
黄伟一开始给了一堆借口,后面干脆不装了。我不给就是不给,你奈我何吗?有本事去找警察啊,看警察会不会先把你遣送回安南?
黄绢在讨薪无门的情况下,终于决定用法术讨回公道。
“黄伟的女朋友是我们厂的财务,我见过很多次,也能变成她的样子。”黄绢这么说的。
她变成黄伟女友的样子,到黄伟家里想拿走自己应得的酬劳。
但是这年头,有几个人家里会放一堆钱的?
她只是想拿回自己总共也就一万多块钱的工资,结果这也没有,只能翻出来两千多。
后来黄伟看到她在翻东西,问她在做什么,她惊吓之下就把黄伟打晕了。
后来她觉得不做都做了,就审问黄伟,问他家里的钱在哪里。
黄伟不肯说,还骂她,她一怒之下就把黄伟给杀了。
这就是整个事情的经过。
颜夏和顾淮一边听一边记笔记,等她讲完了,颜夏问:“你确定是这样吗?没有别的要说的吗?”
黄绢说:“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颜夏犹豫了下,说,“我觉得你有很多可说的。例如说……”
顾淮接了上去,“例如说,你怎么帮他放了一天的血,看着他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