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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宫,停灵殿。残烛摇曳,满殿戚然。

得知杜浅浅被剖腹产子后,赵谦寻默然站在灵堂前,面色哀戚之中带着几分不甘与恨意,藏在袖底的拳头攥得青筋突起。

他恨!

恨太后郑氏的贪婪、阴狠!

也恨这帝王之家,无情!无爱!无心!

更恨自己的无能,软弱,连发妻都保护不了!

哀恸之声,此起彼伏,仿若磐石压在心头,赵谦寻倍感窒息。

丧礼结束,杜浅浅的梓宫被运往皇陵。

这日正是郑太后的五十寿辰。

傍晚,暮色四合。

赵谦寻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慈明宫。

郑太后正坐在膳桌前,桌上摆着精致的菜肴。

他表情木然地走进去,微微一揖:“儿臣参见母后。”

郑太后斜斜瞥了眼,淡淡地问:“皇帝可用过晚膳了?没有的话,坐下一起吃吧。”

“谢母后。”赵谦寻撩起衣摆,坐在郑太后身旁。

李江立即送上干净的碗筷,指着桌上一道炙烤鹿肉道:“陛下,这肉是刚烤的,您趁热吃。”

赵谦寻神色默然,不曾动一下,似凝滞入了四周死水般的孤寂。

半晌,他忽地从腰间解下佩刀,切下一小块鹿肉。

李江见状,不由惊呼:“陛下,不可!”

郑太后一个眼刀飞过来,他连忙噤声。

赵谦寻嘲弄地扯了扯唇角,而后将戳着鹿肉的匕首送到郑太后唇边:“母后,请用。”

郑太后探究的目光凝在他脸上,只见他脸色雪白,更无半点血色,神情木木的,但眸光微寒。

此时,刀尖就在她的嘴边,稍稍往下一移,便能割到她的咽喉。

在心里微微冷笑,她道:“哀家忽然想起来,四十五岁寿辰那日,皇帝还亲自去猎了一头鹿送给哀家。那时,你才十三岁,文武百官都夸你最是仁孝。如今五年过去,你也还记得哀家欢喜鹿肉,哀家甚是欣慰。”

赵谦寻眸光微动,脑海中倏然浮现出郑氏抚养自己长大的种种细节,不由得陷入挣扎。

一时间,思潮翻涌,原本欲行刺的手,竟顿在了那里。

也是在这迟疑的一瞬,腕子突然被郑太后捉住。

“皇帝在想什么?”

赵谦寻眸光一凝,“没,儿臣没在想什么。”

郑太后冷笑:“那你为何会迟疑?这一刀早该在哀家出声前插进哀家的心口。”

赵谦寻骇然失声,手一抖,佩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立时跪在郑太后脚下,“儿臣不敢。”

郑太后缓缓捡起佩刀,抖落了上面的鹿肉,拿过帕子缓缓擦拭。

“前人常用这鹿来比喻天下,汉书有言: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皇帝怎地这么不小心,把这么重要的鹿肉给掉了?”

阴恻恻的声音,听得赵谦寻心里如同十五只桶吊水,七上八下。

“你如此优柔寡断,到底是像你爹,还是像你娘呢?”

赵谦寻顿时气得紫涨了脸色,“朕不容许你污蔑皇考与朕的生母。”

郑太后一听,忽地失声大笑,而后给李江递了个眼神,李江瞬息将赵谦寻制住。

“带他去来仪殿密室。”郑太后将佩刀轻轻丢在桌上,缓缓站起。

三人来到来仪殿密室,赵谦寻被摁跪在地上,他戒备地环顾四周,目光忽地凝在中央那副对联之上,

“岩顶翔双凤,潭心倒九龙。”

那是前朝武皇的诗句,太后挂这副对联,是想...效仿武后?!

他顿时悔恨不已,真不知自己刚刚被什么迷了心窍,明明身在虎口之中,竟不思离去!

郑太后步伐娴熟地避开机关,走到中央的那张大紫檀雕螭案前,从黑漆彩绘嵌螺钿长方匣里取出黄绢遗诏。

狠狠地砸在赵谦寻胸口。

赵谦寻隐隐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忙拾起来,展轴一看,惊得如五雷轰顶。

“而今,你还怨哀家吗?”郑氏冷冷地问。

“为什么,为什么,皇考为什么要这样对朕?”赵谦寻抬起头,双眸尽是茫然。

郑太后眸光一狠,露出怨毒之色,“自然是赵肃他不信任哀家,不过,他也真当是猜对了。你并不是他的儿子。”

“什么!”赵谦寻双眸猛地一瞠,“那朕是...”

“你是惠国公的儿子,是哀家嫡亲的侄子!”郑太后缓缓走来,“根本不是赵肃的儿子!”

原来惠国公舅舅去扬州隐居,是为了他!

赵谦寻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死死盯着黄绢遗诏的凤目,几乎冒出火来。

便在这时,郑太后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在你我母子一场的份上,哀家不妨告诉你。你的孩儿亦非你的骨血。”

赵谦寻心口气血翻涌,惊得不能再惊:“你说什么?”

郑太后冷笑:“你要怪就怪杜浅浅的肚子不争气,明明是个尖肚子,生的却是个女儿。若非哀家当机立断,狸猫换太子,岂能保住这泼天的富贵。”

赵谦寻身子一晃,脑中只觉烟雾腾腾,神智渐失。

缓了良久,不禁忿忿地道:“当机立断?呵,你泯灭人性,无恶不作,早晚会有天谴的!”

郑太后丝毫不以为意:“遭天谴又如何?可惜你看不到了。李江,赐金屑酒!好皇儿,就让我们好聚好散吧。”

赵谦寻盛怒,“谁与你好聚好散,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说着,猛地扑向郑太后,却被李江一招擒拿住。

“就凭你,也想杀哀家?”郑太后嗤之以鼻,“你吸一口气,摸到左边小腹,离开肚脐眼三寸之处,用力按一按,且看怎样?”

赵谦寻依言摸到她所说之处,用力一按,登时剧痛袭上心肝,不由得“啊”的一声,大叫出来。

霎时间,满头大汗,不住地喘气。

这几日,他左边小腹一直隐隐作痛,只当是杜浅浅死后,他茶饭不思,伤心过度而致,遂从未放在心上。

未料,此时对准一点用力按下,竟会痛得这等厉害。

郑太后笑得阴恻恻的:“很疼吧?”

赵谦寻质问的眼神看过去,“你对朕做了什么?”

郑太后幽幽地道:“皇后给你送膏药那晚,椒房殿所用的熏香中不仅掺了催产的药物,更是添了些无色无味的毒物。”

赵谦寻毛骨悚然:“所以,浅浅果然是你害死的!”

他说完,有宫人送来金屑酒。

郑太后抬手摸了摸髻上朱钗,“你倒情深,喝了吧,早些去与你的浅浅相聚,不枉你们夫妻一场。”

话落,李江又招来三个侍卫,两人将赵谦寻按住,一人掰开他的嘴,径直灌下金屑酒。

被灌下一碗金屑酒,赵谦寻自知再无生的希望,忽然发疯似的大笑。

“郑氏!你混淆皇家血脉,垂帘听政骗天下,你以为你伐吐蕃,灭西夏,便能功绩直追前朝武后,便能比肩她的雄才大略?你痴心妄想!你私德有亏,阴险狡诈,小人作为……”

边说,口中鲜血直喷。

“任你如今皇权至上,又如何能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又如何能阻挡后世史官的口诛笔伐?

你郑氏不过是个杀人犯,是个欺世盗名之徒!你双手沾满了鲜血,你必遭后世唾弃,千年!万年!”

连喊四五声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李江,传哀家懿旨,皇帝因皇后薨逝伤心欲绝,于今夜暴病驾崩于福宁宫。留下遗诏,传位于嫡长子赵潜,由太皇太后辅政。”

“喏。”

“立刻宣秦王觐见。”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