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咒术师，就意味着要学会离别。
夏油杰、五条悟、家入硝子还有之后入学的七海建人、灰原雄都明白这个道理。
咒术师并不避讳死亡，因为工作总是和死亡擦肩，当危险成为习惯的日常，一切可以被称之为糟糕的经历，或许能够成为某种奇妙的调侃。
“我说杰，你可不要因为咒灵没补回来就去挑战棘手的家伙，然后自己不小心死掉哦。”
“你要是那么逊，那也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悟，你在黑市上的悬赏那么高，小心什么时候真遇见了一个和伏黑甚尔差不多的人，然后你又死一次，那样的话，我和羽生还有硝子一定会狠狠嘲笑你的。”
“虽说我并不介意解剖你们的身体，但是你们这两个祸害，也没那么容易死掉吧？”
诸如此类关于“死亡”的调侃不少，夏油杰听了很多遍，自己也说过很多遍，可是他知道，没人比他更知道了——
那是因为硝子不需要出任务，而悟和自己很强，不会在出任务时遇到生命危险。
所以尽管很早就明白咒术师应该习惯看见同伴的死亡，咒术师应该欣然接受同伴的死亡，但是直到那一刻，直到他看见灰原雄的身体躺在家入硝子的手术台上的那一刻，他依旧没能习惯。
崇拜自己的后辈就这样躺在手术台上，身体盖着白布，但是看白布被撑起的弧度，还有后辈身体的截面汹涌而出的血肉，夏油杰被动嗅闻着鼻翼间的血腥味，脑海中难得一片空白。
被羽生和五条悟尽力开解的苦夏，在他以为已经淡去的时候，又一次如此汹涌地卷土重来。
他有些恍惚，有些神志不清，有些意外，甚至在想这会不会是谁的恶作剧。
灰原是喜欢恶作剧的人吗？
好像不是。
七海呢？
好像也不是。
脑子里过了所有不可能的画面，家入硝子坐在医务室看着他呆愣的眼神，没忍住抽了一支烟。
“据说是因为误判了咒灵的等级，明明说好了只有二级的咒灵，在他们去了之后变成了一级。”
灰原雄的术式不强，情急之下，为了让七海建人逃出来，他被咒灵直接毁掉了半个身体。
人类就是这样脆弱的生物。
只几个呼吸间，灰原雄就失去了生命。
他受到的伤太重，还没来到高专，就已经没了声息。
“……又是误判！”
误判……到底有多少误判？
他明白的，他明白的……因为咒灵等级太高，【窗】的辅助监督又太弱，不能靠太近，也就无法很好地判断咒灵等级，所以会产生误判。
但是，在此时此刻，看见自己的后辈因为“误判”这种可笑的理由丢掉生命，对于夏油杰来说，这绝对是一件无可饶恕的事情。
他紧了紧拳头，一种愤怒，一种茫然，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尽数涌上心头，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家入硝子吐了几口烟。
烟草的味道和医务室的血腥味融合在一起，有些呛人，有些奇异的悲伤。
咒术师应当要接受死亡，不管是同伴的，还是自己的。
对于东京高专的咒术师来说，这是所有人一入学就要学会的事情。
可是……
可是……因为那种理由而死……
家入硝子又叹了口气。
而正在这时，医务室的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两人微微怔了一下，只听见门外又喊：“不好意思，请问灰原雄在吗？”
是一个没听过的、属于女孩子的声音。
……原来是来找灰原的吗？
可惜，他现在已经……
家入硝子还得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没见过的小姑娘，她看着年岁不大，约莫上国中的样子。黑发黑眼，脸上挂着很具有亲和力的温柔微笑。
家入硝子没见过她。
女孩以为她没听见，于是又问了一次：
“不好意思，请问……”
“抱歉。”夏油杰突然开口，有些黯然地说，“他死了。”
他记得灰原雄提过自己有个妹妹吧。
难道这个女孩是七海带过来的吗？
想想也是，毕竟人死总需要告知亲人，让他们见最后一面才好吧。
夏油杰面色温和又疲惫地看着女孩，最后露出了强撑着的微笑：“虽然告知你这个消息对你来说或许是巨大的打击，但是——”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女孩困惑地看着他半晌，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给夏油杰带来的某些误解，于是干脆利落的伸出手，告诉他：
“你好，夏油君，我叫羽生晴。此次前来，是来帮助穗理前辈带走‘羽生之三’的。”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来也是有些意外，本来我还以为你才会成为‘羽生之三’呢。”
为了印证她的话，下一刻，羽生晴的右手边的某个空间突然裂开了一条长长的裂口，羽生晴伸出手，从里面拿出了一把熟悉的……
太刀。
仔细一看，那把太刀上面甚至还有夏油杰经常在羽生穗理的刀上看见的纹样。
夏油杰豁然睁大了眼睛。
“你是羽生的……后辈？”
他指的后辈不是东京咒术高专一年级学生，而是指……身为死神的后辈。
夏油杰一直都知道羽生穗理有一个亲自负责的死神后辈，不过他一直没有见过对方。
只知道对方是个很有咒术师潜力的苗子，但可惜因为家庭不幸，巨大的负面情绪滋生了一级的咒灵，于是全家都死了，包括她自己。
那时候他还可惜过：“这样的资质，板上钉钉的一级咒术师吧？”
——所以这样的资质，也可以成为板上钉钉的死神。
羽生晴推开了愣神的夏油杰，在家入硝子和夏油杰有些木的注视下，就那样掀开了灰原雄身上盖着的白布。
一瞬间，更有冲击力的画面顿时展现在几人的面前。
羽生晴小小地“哇”了一声。
“好惨的死法哦。”她目光怜悯地连连摇头，“一定很痛吧？”
接下来，羽生晴又拿出了一本和羽生穗理经常携带的工作手册一模一样的本子，翻了起来。
夏油杰意识到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他们可以帮得上忙的范畴了。
“硝子，我们离开吧。”他说。
满腹疑问的家入硝子有些迟疑：“……这样没事吗？”
让小孩子看见那样的画面？
好吧，这个小孩子看起来并不是很害怕的样子。
夏油杰转头看了一眼还在翻阅工作手册的羽生晴，心中沉重的心情稍微松快了一些。
“事情比较复杂，我还是给你解释一下吧。”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直到现在，他终于知道之前羽生穗理口中的“羽生之几”到底是指什么。
——是指被她纳入死神麾下的后辈吧？
羽生晴是“之一”，或许还有一个“之二”，灰原就是“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