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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昏倒着,微蜷,掌心中尚存咳血的人,玄甫既是心疼,又是生气。
分开后,他是当即用了自家大人研制的一款隐匿型道具,敛去气息,使浑身变得轻飘,脚步声压到最低,快步跟上远去的人。
玄卿在去往次卧的路上,距离主卧,也不过是在隔壁而已。
在玄卿关门前一刻,他也钻了进来,玄卿看样子是一无所知,兀自地去到一处小柜前翻找。
细碎的响动就在手边,眼前人的脸上平静不变。
找什么呢?
一瓶天蓝色的药剂被从里面翻找出来,玄卿眉宇舒展了些。
干什么用的?
玄甫想凑去看看,玄卿却已经关好抽匣走开,覆唇闷咳着,直到坐到床沿仰头喝下。
动作孱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力憔悴滋味。
待喝完,瓶子也并未丢弃,他低头垂视着空瓶,随后便毫无征兆的后倾,再去看,就已经没了意识。
又是药……
计算着时间,已经足足过去了半个小时,人还是在昏睡状态,玄甫只觉得心情沉重。
隐瞒,果然最钝的刀,不管对谁。
当年,他便选择隐瞒,而兄长在他面前一览无余,什么都能清晰知晓,如今是反过来了,玄卿有了隐瞒,隐瞒他的身体情况。
什么事都压在心里,那种憋闷的难受,有多不好受,他怎么会不知晓?
一句不经意的话,就能使他陷入牛角尖,自以为的气话,随口一句,他却谨记在心里。
玄卿从来都没有很明显的大幅波动情绪,开心是,伤心难过也是,生气更是。
情绪平稳的不正常,什么负面情绪都没有,对于他的负面情绪全盘接受之余,还能觅寻到他话中重点,及时安慰,妥善解决。
可靠以外,是没有人的活气儿。
什么时候都是自己向他倒苦水,什么时候他能反过来冲自己倒一倒苦水,那都不至于他成为专属自己的树洞。
倾听者也需要倾听者聆听他的苦恼。
如果不是今日,他表现的过于明显,过于匆忙,怎么会出现这般纰漏。
一次次的询问,被温柔宠溺淹没,再开口是永远的转移话题。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昏睡的人才醒来,被擦拭干净摊平的手指最先动了动。
边起身,边缓神着,动作不慢,看样子是急于去寻他。
简单恢复床褥,把空剂放入一个十分隐蔽的角落匣子里,就要离开。
“你瞒我。”
走向门口的人动作一滞,僵在那里。
玄甫走过去抱住,将身形暴露出来,没说话。
“你都看到了?”
身前缓缓浮现出小电鳗的身影,惊愣过后,玄卿干涩开口。
“兄长让乖乖担心了。”
一只温暖干燥的手在脑后轻顺,玄甫就仰头看着那张温和垂眼,眼中满是心疼的脸。
我该说什么?
把手从后脑拉过来,另一手也合握住。
“怎么搞的你该心疼我一样?”
牵着人往床边走,往日沉稳坦然的人现在有些自责。
“乖乖,兄长不想你害怕担心。”
声音响在身后,玄甫偏头揶了他一眼,转而冷哼。
“什么都瞒我才是害怕担心,平时教我什么都可以跟你说,什么烦恼都可以跟你讲,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你一起分担解决,怎么轮到自己,就不行了?”
“太双标了。”
已经来到床侧,玄甫转身把人按坐上去,扶着那肩,目视那双抬起的眸子,皱着鼻子娇嗔道。
!
玄甫坐到他腿上,又搂住脖颈,去牵他的手环腰。
“说说”
声音又完全没了轻佻。
见他没反应,便按他头低去亲。
“阿兄~”
新的称呼伴着气喘钻进耳朵,慵懒的模样故作苦恼。
“是乖乖不值得吗?”
空下的手掌抚着脸颊慢慢摩挲。
随手扯落的浴袍,大露肩头,往玄卿怀里又是挤了挤。
“乖乖好伤心。”
假作黏人。
无奈地拉好他滑落的衣袍,玄卿抱他很紧。
短暂之后,他开口坦白。
“我并非十全十美,会对乖乖身边的所有人和物产生极其强烈的嫉妒情绪,为了活命,还需要靠药物控制情绪。”
“要时刻保持冷静克制的兄长,如今不能给予你十足的安全感和依靠,反将那些情绪泄露出来,把自己弄成这样子,为兄不称职,为夫也担不起责任。”
“是兄长没用,也是兄长愧对乖乖的担心。”
“兄长不该在乖乖面前露出那般神情,乖乖那个坚实有力的后盾现如今有了破损,还将那些情绪化为刺向乖乖的尖刺……”
“兄长变成如今这个模样,是轻而易举地心灵脆弱。”
“不知道该怎么照顾我的乖乖才多加隐瞒,怕… ”
玄卿紧了紧手,
“怕你嫌弃…”
玄甫没有了刚才挑逗的模样,是全然的悉心倾听。
直到听完了,他才抬首咬了咬玄卿下巴尖儿,落回去又蹭蹭胸口。
“兄长为什么要卑微的爱着我?在乖乖心中,兄长一直是最崇拜的人。”
“能在一起,就是我一直期盼的结果,从来如此。”
“你爱我宠我,一味的付出不求回报,只想我不离开,这与我初衷相合。”
“兄长不多求些别的,乖乖心存不安才对,你这么好,我才该担心你会有朝一日会突然不要我。”
感受到自己被揽的更紧了,玄甫轻笑一声,对上那双低敛看他的眼。
“不过那都是从前了,兄长的爱意早裹满了整个的我,现在乖乖什么都不怕。”
“兄长可以跟我沟通,那些随口的气话,不是非说不可,可以改。”
“那些会伤害到兄长的话,本意是不想的。”
玄卿眸光泛软,低声柔和道。
“乖乖原本的样子就很好,根本不需要为了别人改变。”
见他情绪似乎好了些,玄甫带了点打趣的口吻说他。
“兄长原来是别人?”
“别人原来能让我日日的牵肠挂肚,日日满足?”
还要再说,自家爱人已经略无底气的掩住他唇。
“乖乖…”
没说什么胜似说了什么,话说不出来,耳朵倒是让人明白了。
不愿的甩甩头,翻身起来跨坐,面对面环着脖子,眼神认真。
“所以维护这段感情,并不是兄长一个的事,还有我的,兄长的情绪传递给我,并没有那么严重的后果。”
“从小到大,从稚嫩到成熟,我与你度过人类的百多个一生,而互相坦白才多少个百年,我是深思熟虑过,是真的喜欢,是真的一往情深,是真的觉得自己非你不可,才做下诸多的事情来。”
才动了动,腰就被握住。
“莫动!”
是有些暗哑的唤声。
这可是浴袍!不是家居服!
玄甫坏笑,
“知道我为什么要在**之后,总是说些让兄长离开的话吗?”
他伏近玄卿耳畔低语。
玄卿下一刻耳朵红的将要滴血,一贯的淡定不复,是十足的吃惊,但很快,又是原本的稳重冷然。
“不再会,乖乖放心。”
玄甫低笑着,指尖在玄卿胸口点点。
“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不然下次让兄长仔仔细细看看那模样。”
“本来是怕兄长觉得我放荡,又实在厉害的没法子…”
天地反转,被强裹进被子里。
“唔?”
隔着被子,外面沉哑的声音响起。
“不行,会伤身。”
玄甫:?
慢悠悠地掀开裹着的被子,
因这遭,身上的衣服也尽是皱褶,凌乱不堪。
懒洋洋地在身下褥单无聊画圈,分毫看不出刚才大胆表白,暧昧缠人的样子。
“那这几天我去大人那住,看看小鱼,也方便留给你时间调整调整。”
故意没去看气压骤低的人,他背人下床。
才穿鞋,才走了一步,便被人从身后搂腰锢住。
“晕。”
声音哑低,半身压靠在背。
没再说话,玄甫了然于胸。
调转身位,明知故作的搀扶住人。
“有什么药管用?”
玄卿抬眸望他一眼,墨染漆黑的眸子垂下,唇微抿,能看到的逃避。
把人扶坐,寻常跨坐腿上,玄甫捧脸玄卿。
貌美的年轻面孔仔细着看他,深觉自己已经年老色衰的玄卿被这一幕触痛,视线模糊。
歪歪头,不愿去看。
蒙上的水雾很快化为落雨,很轻,落到掌中,反觉有千斤重。
可被随便摆弄,那哀伤却挥洒不尽。
久久,玄甫把这个默默流泪不止的恍惚人物按进胸口。
护着后脑,轻轻抚弄发丝,垂首说道。
“我们出去散心。”
“只有我们两个。”
很严重的情况,久久工作离别,导致原本深觉般配的人走向低配得感,反倒是跟自己颠倒过来。
将溢满的爱意给予他之后,居然不给自己分毫余留。
感情需要相互,教会他怎么爱人的玄卿不会爱自己。
恰好,他会。
是完美的残缺互补,更是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