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心脏即使干枯,也有丈许大小,全盛之时,还不知有多大。
异空间完全展露出来,只有十丈方圆,除了这颗干枯之心,别无他物,预想之中的须兽与异兽,皆是不见一只。
张元敬把神识收回。刚才用神识“看”干枯心脏的举动,实则有些冒险,若对方有什么邪术,或能顺着神识直接侵入他的神魂。
他思索片刻,把土遁术一起,往地面而去。到了沼泽中,他把碧睛狻猊兽唤来,与它说下面有一物需它去探看,但或有危险。
碧睛狻猊兽没有拒绝。它天生能够判断危险,对于邪异之物通常不惧。
再次下到地中,他缓缓接近那异空间的通道。
周围的土层经过扭曲,有的被挤压在一起,坚硬如石,无法穿透,有的则十分松软。他便从这些松软之地,绕行至通道处,将碧睛狻猊兽放出。
这只黑毛大狮子在通道口站立片刻,两只碧眸直愣愣盯着干枯心脏,忽然趴伏在地,一动不动。
张元敬惊诧问道:“如何,狻猊兽?可有危险?”
碧睛狻猊兽没有回应。
张元敬仔细一看,此兽竟是闭上双眸,沉睡过去。
难道是中了这干枯心脏的邪法?
张元敬犹豫片刻,没敢乱动,便于土中等待。足足两日之后,这黑兽方才醒转,有些迷茫地看向周围土壤。
“狻猊兽,你怎样了?”张元敬传音问道。
“嗷嗷嗷!吱吱吱!”
碧睛狻猊兽发出两种不同的叫声,随即停下,似乎对自己的声音感到奇怪。
张元敬心中一沉,感到不妙,暗道这只黑毛大狮子不会被干枯心脏蛊惑了,忘记了原本的来历吧。
碧睛狻猊兽摇头晃脑,于洞口转了两圈,对着张元敬的方向吱吱叫了两声,转身往异空间内而去。
它走到那干枯心脏旁,停在其半丈外,细细嗅了嗅,一副沉醉的模样。
张元敬感觉此兽似乎并未失魂,便靠近通道,把猿十三放了出来。
碧睛狻猊兽立时转头,对着猿十三发出一连串的叫声,足足有上百声之多。
“元敬,狻猊兽说,这心脏并无危险,就是会勾起过去的记忆。刚才这心脏让它想起了过去,从出生开始的所有事。除此之外,并无旁的什么。嗯,它还说,这心脏是好东西,可惜它境界太低,不敢吞吃。”
回忆过去之事?张元敬愕然,但很快想到,这极可能就是一种蛊惑。
对于狻猊兽来说,所谓勾起记忆,便是知道自身本来,若其是被他驯养的妖兽,那么这一忆,便可能激起它的反叛之心,出其不意地伤害到他这个所谓的“主人”。
当然,此招注定落空,因为狻猊兽本就不是他的灵兽。
他便让猿十三往异空间中去。
猿十三大大咧咧的,根本不管这么多,得了他指令,大踏步便往干枯心脏走去。
走到半途,忽然停住,两眼闭上,似要坐倒了睡觉,但只过两息,便又睁开眼睛。
它晃了晃大脑袋,略显茫然,然后把混天棍抽出,以张元敬和狻猊兽根本来不及阻止的速度,一棍正正地砸在心脏上。
“噗!”
好似击中枯枝败叶,干枯心脏只是微微一颤,却没有任何反应。
“停手!猿兄!”
张元敬连忙用神识传音过去。
狻猊兽也是跳过去,挡在它的身前,嘴中发出短促的叫声。
“元敬,此物可恶,竟要挑拨俺与你的关系,说你是奴役俺的坏人,要我把你杀了!哼!别阻俺,俺要把它一棍打碎!”猿十三气哼哼地传来神念。
张元敬顿时了然,果然如他所猜测,这干枯心脏仍有蛊惑之能。不过,看起来并不很强,连两头灵兽都搞不定。
若是这般询问本来,他也不惧。在薛王神陵墓中,他已经历本真之问,已明“我之为我”的道理,何惧再来一次追本溯源。
想到此处,他便从土中一动,也出现在通道中。
尚未抬步,一道玄而又玄的意识落在他的识海,将他引入一片虚幻中,一幕幕场景,自当前往回倒过去,无论他印象深刻还是模糊,皆都清晰呈现出来。
许多他曾经未注意到的事或人,甚至是深藏在人与事背后的道理,皆显露其中。
他恍若全知全能的存在,把一切细微之处,皆掌控在手。
但这并非好事,因为他的神魂不够强大,不足以承受这许多信息。
剧烈的痛疼袭来,让他想要大喊。他下意识将那些信息屏蔽掉一大半,只把一些十分重要但他确实不曾注意过的事留下,以备将来所用。
记忆渐渐溯流至幼时。在那个小山村,他与元奎在溪中摸鱼。忽然一阵剧烈的震动,从村中传来,随即,他与元奎双双一怔,像是遭遇了什么邪祟一般,失魂落魄地跌倒在水中。
但很快,两个小娃皆是站起,相互嘲笑对方是软脚虾,被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小小震动吓倒了。
这时,一个背着长剑的中年道人蓦地出现在溪边,目光凶狠地瞪着他俩。
元奎胆大,往前一步,看着中年道人,问道:“这位大叔,你是路过的方士吗?若要喝水,可去村中讨要,每家每户都有人在。”
中年道人目光落在元奎身上,忽然变得清澈,傲然说道:“既是如此,若直接毁去,倒显得落了下乘。某便与你斗一斗,看是你这落魂术厉害,还是我玄天宗的玄门正宗功法厉害!”
他与元奎不明所以,这道人却说道:“两个小家伙,哪里还有小山村,都被那头邪妖毁了。”
元奎和他听得迷迷糊糊,元奎急忙问道:“大叔,什么邪妖!村子里来了妖怪吗?我爹娘呢,他们没事吧?”
说着,元奎爬上溪岸撒腿便往山下村庄跑去。他也紧随在后。
往后,便是他们在断壁残垣中哭喊的场景,是齐天相收下他们的场景。
可是,那溪中一幕,却是怎么回事!以往在他的记忆中,从未有过这一段。
特别是他与元奎陷入迷茫,跌落水中的这一幕,更是匪夷所思。这是从何而来的!什么是“落魂术”?难道,他与元奎真的被邪祟之物上身,竟已不是原来的他们?
这时,此前被他自行屏蔽的许多细节又重新显露出来。
他原本以为,在他的修行过程中,除了元奎帮他,只是自己苦苦挣扎,不曾想,齐天相的面孔却数次出现,指点他参悟玄天功法。
但是,这些事,为何都不在他的记忆中?
他陷入深深的自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