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两个人忽然想到了什么,董爱军轻声在妹妹的耳边说了两句。
董爱华重重的点头,快速跑到屋里面,拿出了一块木炭,在门上画出了一个圆。
她把木炭丢在了门边,小心翼翼的把手在身上搓了又搓,这才坐到了车上面。
“画好了,这样大哥回来也不会担心了。”
车子一路疾驰,温时泽一直冷着脸不说话。
一旁的宁夏眼珠子一转,扭过头,笑着看着两人。
在两个小孩看来,此时的宁夏非常具有亲和力。
三言两语就把他们的话套了出来。
“我们家的抚恤金,一开始是妈妈保管的,妈妈每个月也会拿来不少粮食。
可后来妈妈去世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些东西。
大哥说都在奶奶的手里,他去要,可是被大伯拿着棍子打了一顿。
说的这些钱,都帮着我母亲办丧事了。”
董爱军的声音低落,他已经十二岁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了过来。
可他们三个全是孩子,就连最大的董爱国,才刚刚十六岁。
上哪里能斗过这些人呢?
当初,他和妹妹饿的哇哇大哭的时候,哥哥大半夜的去奶奶家里。
就是那天,董爱军记得非常清楚,哥哥的一条胳膊,呈诡异的形状。
脸上也青紫一片,嘴边挂着血迹。
他拿着一袋粮食,笑着对屋里的两个人说:“有吃的了!”
这件事情,给他和妹妹都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从那以后,哪怕饿得再厉害,他们也不敢吭一声。
生怕哥哥在满身是伤的回到家。
但也是从那次以后,白天上完工,晚上的时候,哥哥就去山里打猎。
运气好了能够带来一只兔子,运气不好的话,只能满身是伤的空手而归。
想到曾经发生的事情,董爱军使劲儿的拿袖子擦了擦眼睛。
温时泽握住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看着很是骇人。
他把人送到了医院,宁夏专门喊来了骨科的大夫,帮着看一下。
医院外面,坐在石板凳上的温时泽,手里的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宁夏把上面的事情安排好,匆匆忙忙的跑出来找人。
当看到浑身颤抖不停,周围散发着冷意的温时泽时,她连忙跑了过去。
小心翼翼地蹲在了他的面前:“温时泽!”
温时泽听到声音,下意识的抬头,宁夏这才发现,他的眼底赤红一片。
宁夏此时也顾不得旁的,连忙伸手把他冰凉的大手握住:“没事的,没事的!这件事情,很快就能解决的。”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温时泽仿佛又回到了那次任务的现场。
那一次是温时泽第一次出大型任务。
临走之前,董班长还乐呵呵的和大家说:“俺家小闺女也该满月了,之前俺媳妇生孩子的时候,我没能回去,现在又耽误了那么久。
等这次任务结束,我就休个长假,好好陪陪他们。
回头你们用不着的布票和肉票什么的,都换给我,我要给我家媳妇好好补补。”
大家都笑着应下,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去,就没有了归家路。
为了掩护大家撤离,董班长带着一队人,永远的留在了战场上面。
血红一片,等他们再找到的时候,到处都是断肢残骸。
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拼成........
这场战役的不少人,或多或少都患上了一些心理创伤。
温时泽尤为严重,不仅仅是因为别的,最重要的是,董班长最后推走的人,是他.......
他从进了部队,就一直跟着董班长,这个像他亲大哥一样的男人,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在宁夏的安抚下,温时泽逐渐变得冷静下来。
他闭着眼,轻轻靠在那里,过了良久才哑着声音说:“今天可能不能陪你看电影了。”
“没事。”
“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
“你说!”
“先帮我照顾好两个孩子,我要去处理一些事情。”
“好,注意安全,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冷静。
别忘了你身上肩负的责任!”
宁夏可不希望,温时泽因为一时的冲动,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温时泽微微颔首,大步离开。
宁夏想了又想,还是去了院长办公室!
之前那些事情,她这个外人,都觉得心痛,更别说温时泽了。
这一路,温时泽都在忍着。
一旦爆发出来,饶是再冷静的人也会被愤怒冲昏理智。
想到此处,宁夏脚下的步伐走的又快了一些。
“咚咚咚”
“进!”
郑佩琳正戴着眼镜,看着手里的档案。
猛然间看到宁夏进来,有些诧异的问道:“你不是和温营长出门了?”
宁夏言简意赅的把事情说了一遍,郑佩琳缓缓放下手中的钢笔,微微泛白的指尖无一不显示着,她此时的心情,并不平静。
再张口时,声音都有些低哑。
“行了,这件事情我知道。你把两个孩子照顾好,下午下班的时候把他们带到我家就行。”
宁夏重重的点头,扭身把门轻轻的关上。
屋里的郑佩琳咬牙切齿的拍了一下桌子:“他们怎么敢的?他们怎么敢的?
大队里面的干部是干什么吃的?”
越说越气,就连按电话的手指头都在颤抖。
另一边的许参谋长听闻了这件事情,气的直接摔了屋里的杯子。
门口的警卫员听到动静,连忙敲门询问。
许参谋长揉了揉因为愤怒,而不停跳动的额角,冷声吩咐道:“喊上一营的副营长,备车,我要出门。”
“是!”
另一边,办公室的郝政委也听到了动静,连忙打开门走了出来。
看着浑身散发着怒气的许参谋长,他有些惊讶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许参谋长的理智回笼,摆了摆手:“这件事你去处理吧,虽然说不是咱们队的。
但烈士的遗孤,不容欺负。”
许参谋长生怕自己的暴脾气上来,再把人打残了。
郝政委的神情也冷了下来,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大步离开。
另一边的副营长正在精心拾掇自己,想着今天和那姑娘相处的时候,自己好好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