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茜离开公爵府的计划里,银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她就没考虑过银不在、拒绝的情况。
银明显开心了起来,黯淡了几分的眸子重新闪烁了起来,清雅的五官也变得绮丽。
“那小姐需要我做什么?”
他非常上道的问,黑眸直勾勾闪烁着星点。
瑟茜眯了眯眼,红唇轻吐:“等待。”
凯恩公爵并不傻。从事商业的人,精于算计、计划周全,并且喜爱未雨绸缪,防止意外发生。
哪怕凯恩公爵再自负,结合瑟茜并不过多掩饰对联姻厌恶的态度,他也会叫人多加看管她这个女儿。
至少订婚仪式上,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瑟茜必须出场。
她要跑,也得放松他们的警惕,找到机会再跑。
她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要是错过了,后面再找机会就难了。
而且,东西也得准备齐全。她可不准备净身离开公爵府。
钱财,多多益善。
“你将这些找机会存进帝都商行吧。”
瑟茜抬手随意点了点她梳妆台上的那些珠宝匣子。她作为公爵大小姐,最不缺这些东西。
瑟茜以前从不管自己商行账户的情况,里斯城公爵大小姐绝不会缺钱,所以花钱不看流水,想买就买。
但以后的生活不能这样了。她需要对自己的财富心里有个数。
“存在里斯银行账户的钱,你顺便也转进帝都的账户里吧。”
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找抽出一张金色卡片来,卡面雕画着他们里斯城的市花:蔷薇。
她的钱要是继续放在里斯商行里,估计就成了废卡片一张了。
她父亲可不会那么仁慈,养一个逃跑的女儿。
而帝都商行,背后是联邦帝国,她想她的父亲手应该伸不到那么长。毕竟,不想让里斯城和普尔城结盟的人也不少。
瑟茜吩咐着,又听见来自银那一声熟悉的“好的小姐”。
她看着他的脸,突然冒了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他好像个喝下魔法药水后失去自我的人。
不管好坏,他只会说:“好的小姐。”
这样的想法却让瑟茜心情好了起来,抿成一条线的唇角终于有了上翘的弧度,眉眼舒展开来,那碧绿的眸子多了几分愉悦。
她忍不住这样表扬他:“乖孩子。”
第一次,瑟茜庆幸自己将银捡了回家。
她的夸赞让他脸颊薄红,白皙的皮肤泛起粉红格外的明显。
再怎么让自己平复情绪镇静下来,可一想到小姐刚刚的语气,和对他的表扬,胸腔就像被塞进了蜂蜜一样,甜腻腻的。
银不知道自己是咧着一张嘴,笑容灿烂离开的小姐房间的。
直到他在走廊上,看见了挂壁上的壁画玻璃倒映着自己傻笑的样子后,他反应过来,然后抬手捂住自己那通红傻气的半张脸。
好喜欢小姐好喜欢小姐好喜欢小姐好喜欢小姐好喜欢小姐好喜欢小姐好喜欢小姐好喜欢小姐好喜欢小姐好喜欢小姐好喜欢小姐好喜欢小姐好喜欢小姐好喜欢小姐好喜欢小姐好喜欢小姐...
他在心底无声吐露着瑟茜的名字,每念一次,心颤一次。
瑟茜瑟茜瑟茜瑟茜瑟茜瑟茜瑟茜瑟茜瑟茜瑟茜瑟茜瑟茜瑟茜瑟茜瑟茜瑟茜瑟茜瑟茜瑟茜瑟茜瑟茜瑟茜瑟茜瑟茜!
真的太喜欢小姐了!
·
婚事因为公爵的催促,订婚仪式的准备工作进行的很快。
瑟茜房间里,里斯城专为贵族制作成衣的裁缝,今天专门上门来给瑟茜量最新的尺寸,方便量身定做订婚礼服以及之后的婚纱。
而瑟茜这段时间都在装乖,对这些事情一点不抗拒,让做什么就配合做什么。
裁缝太太给她看了礼裙的设计图,又问她对于礼服有没有什么额外的设计需求,装饰细节都可以加上去。
瑟茜指尖捏着图纸,目光很是认真的描绘上面的线条设计。然后她提了几个自己的想法,和裁缝太太认真商讨着礼服裙的设计。
瑟茜看上去和其他即将步入婚姻的贵族小姐如出一辙,每个环节都很重视,都希望自己的婚礼仪式是梦想中憧憬过的那般完美。
这样的消息被传进了公爵耳朵里,公爵警惕的心思也稍稍宽松、放心了许多。
这种‘放心’瑟茜倒是感触明显。
公爵府上下对她的监管减弱了许多。
至少她在府邸走动时,身后没再有那么多窥探的视线了。
不过这也还不够。还没到离开的时机。
瑟茜还在安静的等候这个机会来临。
而银这段时间被她差遣去做准备去了。
所有要备置的东西,他们的行囊物资,他要在这段时间内都准备好。
事情很多很杂,银这段时间很忙。瑟茜见他的次数直线下降。
偶尔他得闲几分钟,会来和她打个招呼,给她带来一壶热茶和一束她喜欢的郁金香。
“就快好了,小姐。”
他是这么和她说的,挂着她最为熟悉温和的笑容,眼睫弯弯,但是眼睑下的乌青没藏好,瑟茜知道这事很麻烦,也很辛苦。
他毕竟是她的亲信,公爵府上下都知道她有多么信任他。所以银要绕开那么多眼线去做事,并不简单。
但他不主动说,瑟茜也就只能当不知道。
瑟茜没有等太久,那个机会就出现了。
因为两个城邦要结盟,中间的合作事项还没有具体商议好。
两个城邦之间的结盟如果要有效,是需要拟定合约的。
需要盖上两个城市的印章,最后得到帝国联邦的认可后,这一份合约才正式生效,得到联邦法律的保护。
整个流程都需要合规才能得到认可。如果双方有一方违约,会得到联邦的处罚。
为了不多耽误时间,以及前线战事的紧张,凯恩公爵希望这事越快定下来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所以他带着亲信主动去了隔壁普尔城,去商讨结盟合约内容。
凯恩公爵是在和瑟茜宣布订婚时间的第二个周离开里斯城的。顺便还带走了她的便宜哥哥。
她的便宜哥哥是她继母的儿子,说来他们这公爵一家也是里斯城的一大谈资。
公爵第一任公爵夫人是瑟茜的亲生母亲伊莉莎。
她母亲是上任联邦帝国皇后的堂姐,出身富足优渥、上议院旧贵族德塞科家族的小姐。
伊莉莎和凯恩结婚,就是最为传统的贵族联姻,一纸婚约。在进行订婚仪式前,两个年轻人只见过一面,没什么感情。
这是大多数贵族的婚姻现状。
伊莉莎对凯恩没有太多约束,只要求他尊重她、她的家族颜面,两个人可以相敬如宾。
生下女儿瑟茜之前,伊莉莎觉得自己的婚姻不好也不坏,还能接受。
而生下女儿之后,女儿变成了生活的重心。
伊莉莎最大的愿望变成可以好好培养女儿,陪着女儿好好长大。
可惜好景不长,瑟茜三岁,公爵带了个男孩回家。那个男孩还比瑟茜大三岁,公爵说,这是他的儿子。
伊莉莎觉得自己被人不留情面、狠狠的甩了两巴掌。之前伪装的和睦一瞬间被撕烂。
伊莉莎有自己作为贵族、作为女人、作为母亲的骄傲,她没办法接受这个孩子的出现,和公爵不忠的事实。
伊莉莎极为生气,从小生活在要什么有什么的家庭里,她的性格并不软和,几乎撕破了脸面。
不过倒霉的是,那个冬天伊莉莎不幸感染了风寒,久久没有医治好,因病去世了。
那年瑟茜年仅四岁。
瑟茜那个时候已经能够记事了。她知道那个冬天很冷,总是下暴雪。
厚厚的鹅毛大雪将整个公爵府都覆盖成了纯洁的白色。
母亲这个冬天一直卧病在床,即便房间内放了再多炭盆,壁炉一直燃着柴火,母亲的脸也是苍白没有血色的,说话也没什么气力。
瑟茜一直在母亲卧室陪着她。
瑟茜知道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但是她的年岁太小,对世界上的生老病死没有太多认知,她只知道母亲需要喝药,喝完药就会好起来了。
医生说,冬天过去,没有那么冷了,春天母亲就会好起来了。
可惜,母亲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寒冬。就像那些在冬天掉叶子掉的光秃秃的树,不会开花的草,没有生气绿意的草地,熬不过这个季节。
但瑟茜对于死亡并不太深刻。随着年纪渐长,这种死亡的认知才慢慢翻涌回忆上来,不过也变淡了许多。
偶尔上到顶楼,见到那个带锁的卧房,她的脚步依旧会停顿片刻,然后才抬步缓慢离开。
比起这种死亡,她更多的是恨。
恨她的父亲,怎么可以在母亲去世后不到三个月,就将继母迎娶回府呢?
一个暗度陈仓、什么都没有的平民。
公爵为了他的那个私生子好大儿,为了能够让他那个非婚生子得到继承权,他可费了不少心力才将继母扶上了公爵夫人这个位置。
每每想到这个,瑟茜更坚定了不会给别人做嫁衣的决定。
如果可以...这个公爵府,这个爵位,她也一点不想让出去。
瑟茜眼眸暗下去,她才是这个爵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便宜哥哥被公爵带着一起去普尔城洽谈。
凯恩很喜欢他这唯一的儿子,他这儿子孝顺,能力又好,所以凯恩带着他积累经验,为他以后继承了公爵位铺路。
这两个人走了,估计要大半个月时间,到订婚前才会回来。
公爵府就还剩下一个她的继母了。
她的继母伊芙,用时髦流行的词语来形容就是清纯小白花脸。
长相没有特别漂亮精致,但是气质清纯,眉目一蹙就让人觉得楚楚可怜,很容易让人有保护欲的一副长相。
伊芙和凯恩公爵是初恋情人,是凯恩英雄救美救下来的美人平民。
从时间线上来说,伊芙和凯恩谈恋爱更早。凯恩和伊莉莎履行婚约时,和伊芙的关系并没有断。
凯恩没有告知伊莉莎这段关系。瑟茜想,如果她母亲知晓的话,估计这婚事肯定吹了。
凯恩就是个自私自利、没有担当的男人,既要又要的典型。瑟茜恨他。
但她这个继母伊芙也不是个省油东西,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看着楚楚可怜小白花,实则是个心机恶毒白莲花。
最开始瑟茜在继母手下生活可没得到什么讨好,被整了不知道多少次才摸清了她的套路。
瑟茜的坏脾气也是这么一点一点被折磨出来的。在这个腐烂恶臭的家,不恶毒坏一些,活不下去。
这一天下午茶时间,露娜给瑟茜递来一张精美的邀请请柬。
是他们里斯城某个贵族家的宴会。
斯切尔侯爵家族老爷的的寿宴,专门来邀请她和她的继母去参加。
侯爵且是旧贵族身份,在上议院也有关系,是需要给他们几分面子的。
她那虚荣攀附的继母,绝不会拒绝的。
瑟茜垂眼,指腹摩挲着上面的鎏金文字,唇角翘了起来,看着很是温和无辜。
“当然要去的。露娜,我的新礼服到了吗?”
她一副感兴趣积极的样子,起身往衣帽间走去。上次裁缝来的时候,她又订了几身宴会礼服裙。
露娜跟在她身后:“小姐,已经洗好放进衣帽间了。”
“好。”
斯切尔侯爵的寿宴在四天后,瑟茜早早选择好了那天要穿的礼服裙,让露娜提前熨烫好挂在显眼的地方。
瑟茜也提前吩咐好了管家,准备好当天出行的马车。
现在公爵府剩下她和伊芙,她们两个人是绝对不会同坐一车的。
在寿宴的前一天,银回归到了之前近身照顾她的位置。
距离要离开的日子越近,瑟茜反而越平静,又像平日里坐在飘窗看着外面的风景。
看了一会儿,她有些口渴,让露娜去泡一壶茶。
觉得无聊,她又去将床边睡的正香的玳瑁猫抱在了怀里,打发时间给它慢慢梳毛。
没过多久,一壶清香、冒着热气的热茶放在了飘窗的小桌上,一双熟悉的大手持着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氤氲热气的黑茶。
瑟茜认出了这双手,顺着他分明的指节、细瘦的手腕往上看,看见了一头顺滑漂亮的银发,和一张清隽雅致的脸。
银终于回来了。
他正专注的看着她,黑眸干净澄澈倒映着她艳丽的脸。他轻轻叫了一声:“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