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靖和郑凤寿安抚了一番,便按照制定好的计划开始行动。
刘兴祚率一千东江军,再辅以郑凤寿的一千朝鲜义兵,坚守小铁山,阻断龙川建虏前往宣川的道路。
郭大靖、尚可喜和崔孝一等人率领其余的人马,前往龙王坨子设防。
如果东江的援军赶到,便一起打击宣川运粮的建虏;若是援军来得晚,郭大靖便准备倚险阻击,抢出援军抵达的时间。
从龙川出去了千余骑建虏前往宣川运粮,而宣川、浦口的建虏要守城,最多也只能出动一千护送粮草。
也就是说,现在双方的兵力基本相当。要成功阻击建虏,除了要借助险要的地形外,郭大靖还有自己的撒手锏。
一般的黑火药地雷,杀伤力显然不足,但郭大靖有加料的。按照路程来算,只要坚持一两天,援军就能赶到。
况且,郭大靖的目的不是打死多少建虏,而是破坏其运粮的企图。这样的话,还是可以灵活一些的。
“龙王坨子,准确地说,是叫龙王坨子悬崖。”宣川剑山的张熙俊给郭大靖详细介绍着地势地势,“占据悬崖左右,便可居高临下封锁大路。”
郭大靖知道这又是一场守山攻山之战,建虏不可能冒着矢石强行通过悬崖下的大路。
想了一下,郭大靖开口问道:“如果建虏受阻,距离龙王坨子最近最可能的宿营地能判断出来吗?”
张熙俊说道:“有个村子,离得大路很近,村民应该都跑光了。”
叹了口气,张熙俊继续说道:“建虏这一路杀戮劫掠,沿途的村镇十室九空,朝鲜百姓惨不堪言。”
郭大靖沉声道:“国家积弱,百姓遭难。如今又与建虏盟誓,不许筑城练兵,日后难免还会有劫难。某与郑大人、崔大人都说过此事,要着眼长远,不能打过此战便马放南山。”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张熙俊颌首道:“郭大人可是这个意思?”
郭大靖眨巴眨巴眼睛,用力点了点头。这家伙,还挺有学问的。这么经典的话,应该从我嘴里说出来,唬得别人一愣一愣的才对嘛!
龙王坨子离小铁山只有不到三十里,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部队已经到达了这处险要之地。
提前赶到的五百士兵正在修筑阵地,按照小铁山的布置,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
郭大靖等将领又实地勘察,依据实际的地形地势,进行了调整后,全军便在山上安营,全力构筑防御阵地。
抛石机带来了几架,工匠也有一些,也砍伐树木加紧赶制。这是能够与善射的建虏抗衡的远程武器,很受部队的欢迎。
郭大靖安排已毕,将这里交给尚可喜,他带着二十多个骑兵,由张熙俊等当地朝鲜人引路,前往数里外的小村子察看。
这是郭大靖构思的一个计划,尽管还不完善,也没告诉别人。但他认为成功的可能性不小,毕竟他有着随身空间,要尽力发挥出来。
一行人赶到小村子时,天近黄昏,但村中没有炊烟,没有人迹,空荡荡的景象显出荒凉凄冷。
“建虏若在龙王坨子受阻,十有八九会在此村宿营。”郭大靖带着人在村中走动察勘,他来到一口水井旁,探头望着里面的水影。
张熙俊注意着郭大靖的动作,说道:“不能让建虏住得舒服,把房子烧了,水井也填了。”
郭大靖抬起头看着张熙俊,呵呵一笑,说道:“不必如此决绝。我仔细察看一番,看能否夜袭,折腾下建虏。”
水井不能填,郭大靖要下毒再阴建虏一把。毕竟,他的毒药用当时的手段查验不出,也有一定的迟缓时间,建虏很可能中招儿。
而且,建虏在此宿营,他还想着偷摸潜进来,把建虏运的粮食搞走一批。
运粮的肯定又是抓来的朝鲜民夫,有朝鲜剃头人看管,人员混杂,郭大靖要混进来,并不是太过困难。
从村内到村外,郭大靖察看得仔细,把有可能用到的藏身隐蔽地方都记在心里,设计了撤退的路线。
夜幕已经降临,郭大靖又花了好长时间,依据着村子内的房屋街道,以及村外的树林田地,把心中的计划加以完善。
“郭大人擅长化装潜入,在龙骨山城下便夜入敌营,刺杀了虏酋硕讬。”张熙俊和旁边的同伴解说着:“看他察看的细致,便知这不是侥幸。”
“咱们化装潜入更有条件吧?”张遴说道:“咱们都不用化装,就是朝鲜人。”
张熙俊点了点头,说道:“听郭大人安排,看他需不需要,只怕他嫌咱们累赘。”
郭大靖终于察看完毕,来到众人身前,笑着说道:“如果要潜入的话,还要请一位义士帮忙,与某一起打个掩护。”
“我来。”张遴抢先说道:“这附近我还算熟悉,能与郭大人并肩作战,是某的荣幸。”
张熙俊看着郭大靖,疑惑地问道:“就需要一个帮手,多些人岂不是更好?”
郭大靖摇头道:“多了才容易暴露,我看就张遴,这事危险,也不用争抢。”
“别和我抢。”张遴向着众人拱手道:“你们拖家带口的,不比我没有牵挂。”
张熙俊等人苦笑无奈,上马与郭大靖又返回龙王坨子。
虽然是深夜,但构筑阵地的工作依然在进行。只不过是分成了两班,轮流休息,以便有体力迎战建虏。
简单吃过饭,郭大靖巡视阵地,监督指导。这都是他的思路,他也最了解这样设置构筑的原因。
侧翼的火枪阵地上,郭大靖见到了藤野正父女二人。
这就是藤野英很笃定能跟随郭大靖出动的原因,藤野正留下了他带的朝鲜火枪兵,由原来的军官指挥,也出不了大的差错。
而郭大靖组建的火枪队,则由藤野正继续训练,并亲自指挥。这样互补下来,就有两支火枪队都具备了战斗力。
有了在小铁山的作战经验,火枪兵阵地让郭大靖感到满意,连连称赞。
藤野正面无表情,也不知是矜持,还是不苟言笑,就是那样的性子。
藤野英倒是很得意,指指点点,兴致盎然地给郭大靖介绍着他的几个小改进。
空间里还有火枪,可郭大靖却不想继续装备训练。尽管火枪容易掌握,但要发挥其应有的威力,却要花费些时间。
战斗一直在持续,倒不如就让士兵使用自己熟悉的武器。长枪、刀盾,作为冷兵器时代悠久的武器,在当时已经形成了训练、作战的规范。
“这些士兵要比藤野先生的手下差多少?”郭大靖对于火枪兵的战力很关心,这关系到他接下来的计划。
藤野正并没有过多考虑,便开口说道:“倚坚防御的话,相差不大。毕竟,他们以前使用鸟铳,对火枪的装填和发射,还是比较熟悉。”
郭大靖听懂了,点了点头,放下了心。
火枪兵最怕的就是近战肉搏,打完子弹的火枪就是根烧火棍。但有工事提供掩护,敌人又冲不上来的话,只管放心开火就是。
不管是武钢车,还是长矛兵,抑或是现在的掩体工事前的阻碍,都是保护火枪兵的手段。使他们不惊慌,稳稳地装填射击。
“加上遮护顶,这个办法真好。”郭大靖随口赞了一句,这是藤野英对工事的改进之一,虽然简陋,但却能够更好地防护抛射而来的箭矢。
藤野英抿嘴微笑,装出矜持的样子,说道:“弓箭手那边的阵地,也在学呢!只不过,效果要比这边差。”
弓箭的射击姿势,决定了胸墙壕沟工事的有限防护。这也是郭大靖看好火枪和弩的重要原因,在防御战中更为合适。
没办法,弓箭的射程和射速更高。可要训练出合格的弓箭手,时间长、成本高,不是郭大靖能够承受的。
既然如此,就只能是扬长避短,不在建虏的优势上与其较劲争锋。
郭大靖巡视完阵地,心里有底,便找到了尚可喜,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又要冒险嘛?”尚可喜有些犹豫,好言相劝道:“还是稳当地好。你若是出事,我也不好向毛帅交代。”
郭大靖笑着说道:“我已经认真地勘察过,很有把握,算不得冒险。再说,也要看情况而定,没有机会我也不去强逞能。对自己的小命儿,我还是很在意的。”
尚可喜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说道:“反正你要干的事情,没人能拦住。多带些人手,挑精锐。”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二百人足够,袭扰,又不是正面交战。其实,这边的战斗才激烈,你的担子最重。”
尚可喜摆了摆手,说道:“倚仗有利地形,防守还是有把握的。放心,如何指挥,我也心中有数。小铁山的战斗,我都了解过了。”
郭大靖也不多废话,起身前去挑人,带上部分粮草物资,连夜出发,一点也不耽搁。
…………………
宣川到龙川,将近二百里的路程。
萨尔纳率千骑赶到宣川,传达了阿济格的将令后。宣川守军遵照执行,调出一千人马,征集大车民夫,由五百剃头人押运数万斤粮草,赶往龙川。
古代的道路情况和运输工具,使得陆运最慢,成本也最是高昂。况且,路上还并不太平,时不时地遇到袭扰。伤害不大,耽误不小。
从出龙川,到现在,已经是六七天的时间,萨尔纳率领的运粮部队,离龙川还有将近百里。
“两天时间,恐怕还赶不到龙川。”萨尔纳估算着时间,皱起了眉头,“命令前锋,加快速度。”
“大人。”旁边的朝鲜剃头人躬身道:“前面有个小村,正好宿营。若是急着赶路,就要在野外夜宿了。”
萨尔纳摇了摇头,说道:“龙王坨子是个险要之地,趁着天亮通过,然后再寻找宿营之地。”
“大人英明。”剃头人谄媚地恭维,萨尔纳脸上却显出不屑之色。
宣川的建虏将领图尔乐沉吟了一下,说道:“路上虽有袭扰,耽误了些许时间,但遭遇大敌的可能性很小吧?”
萨尔纳知道图尔乐是无奈听命,不愿意跑出来遭罪。在宣川呆得多好,住得暖、吃得好,还有朝鲜女人侍寝。
有村子宿营,肯定比野外要舒服,可萨尔纳却不敢轻忽大意。龙川、义州的连续失败,两位贝勒的阵亡,让他对于敌人不得不重视起来。
“敌人的实力不可小觑,不得不谨慎呀!”萨尔纳压着心中不快,解释道:“龙川、义州两度失陷,两位贝勒爷阵亡,而敌人所用的手段,却还知之甚少。”
图尔乐垂下眼帘,微微点头,但心中却不以为然。东江军的战力,他岂能不了解,短短时间就有脱胎换骨的变化,他是不相信的。
但萨尔纳是阿济格派来的,他不得不听命。好吧,由着你指挥安排,反正也就这几天。
见图尔乐不再异议,萨尔纳微微松了口气。在官职上,他只是个牛录额真,要不是有阿济格的将领,他还真没资格发号施令。
轰,轰,轰!前方的几声巨响,让萨尔纳猛地一惊,难道真如自己所担心的,到底还是遇到了大量敌人?
很快,前锋便派人来禀报,遭遇到袭击,死伤十数人,正在追杀袭击者。
十数人?!萨尔纳皱紧了眉头,这次袭击明显与之前不同,力度很强啊!
确实,这不是普通人进行的袭击,而是郭大靖亲自设计布置的连环雷。不仅掺了碎石,还偷偷加上了他的加料地雷。
郭大靖引爆了地雷,又故意在路旁的树林中显现身形,射出两箭后,才仓惶逃窜。
一丛箭雨射来,有树木的掩护,却奈何不了郭大靖。几十个建虏跳下马,嚎叫着离开大路,追进了树林。
显然,萨尔纳所率领的镇江来的建虏,以及图尔乐的宣川建虏,并没有吃过大亏,更不知道袭击者有多么阴险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