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似锦与陆长恭这边正准备启程时,又被宫里的公公叫停了。
两人再次被宣进宫。
再说此时此刻的梅江村物资已支撑不了几日了。
在苏似锦离开的第三日,倭奴夜袭梅江村。
第一道边境墙被他们突破了,若非坞堡作为第二道防线,且有值夜的人,兴许倭奴翻阅坞堡,被神不知鬼不觉抹掉脖子。
当警报声响起来的时候,男人们拿起武器往坞堡方向走,防卫明月堡和万安堡是每个村民义不容辞的责任。
而妇女们将孩子们藏进地下避难所。
也有彪悍胆子大点的妇女,拿起锄头和菜刀镰刀等农具,与倭奴殊死抵抗。
与男人们并肩作战。
即便举起镰刀害怕的全身颤抖,也硬着头皮将倭奴的脑袋给斩了下来。
即便鲜血糊了一脸,即便转过身吐的连胆汁也吐了出来了,吐过之后,擦掉脸上的鲜血,强忍不适,与倭奴决一死战。
明月堡和万安堡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孬种,是胆小鬼。
明月堡的女人想尽一切办法将爬向城墙的敌人,杀死,弄下去,还没有视死如归之精神。
反观万安堡的男人们和女人们,他们眼中的仇恨如迸发的火山,烈焰灼人。
他们对于倭奴的仇恨,来自于逝去家人们的伤痛。
他们充满仇恨的眼睛,恨不得宰了再次进犯的倭奴们。
他们更明白,只要他们退缩一步,倭奴们就会进百步进步,甚至烧伤抢掠,屠杀的一干二净,直至屠村,再无一个幸存者。
倭奴们之前的例子多到罄竹难书。
因此,他们与倭奴们就是你死我亡的地步。
如今他们坞堡这个坚实的堡垒,倭奴们再想屠杀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且,很早很早之前,他们就有准备了。
石头、火油、树木、竹剪、弓箭……等等一切应对敌人的工具,率先都已经准备了。
因此,当倭奴们再次进犯,企图攀爬城墙,摸进堡里时,准备的石头、火油等武器就派上用场了。
突如其来的反击,打的倭奴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一夜轻松击退倭奴,直到天际将亮,也不见他们攀墙。
本以为倭奴们吃了一次大亏,会知难而退,殊不知他们扎营距离坞堡垒二十丈之远。
大有长久对峙之意。
然后,更为气人的是,他时不时来次偷袭。
没有规律、没有计划、好像随意发动偷袭。
更可恶的时候,夜晚的偷袭比白日更为猛烈和频繁。
倭奴们在打心理战。
企图让他们心神紧绷,陷入焦灼和恐慌中,没有好的消息时间,时日一久,就是从心理防线上足够击溃一个人的斗志。
等他们真正进攻的时候,梅江村村民哪里又还有战斗力,如此,他们就能轻易攻克明月堡和万安堡。
拿下万安堡和明月堡指日可待。
他们的计策很成功,这个政策已经实施了五次,村民们的斗志已经萎靡不振了。
严重的睡眠不足,以经……大有击垮心理防线之意。
好在这一日,云鱼回来了,赣州府知府冯梓轩也来了,心理防线才没有被倭奴攻克。
云鱼和冯梓轩作为统帅,不再被动迎战,而是主动出击。
让倭奴感受到了身心俱疲之感。
如此又过去了五日,倭奴不堪受折磨,提出停战议和。
云鱼和冯梓轩都知道,倭奴此举不过是权宜之计,为的就是休养生息。
本应该乘胜追击的,但……村民们不是正规的将士,也已身心俱疲。
再不休养生息,恐得不偿失。
趁此机会,云鱼和冯梓轩安排人手补充粮食。
城墙上的石头和火油,木块需要补充。
冯梓轩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本以为不用担心,但是……可恶的倭奴居然多线偷袭。
环梅江村四周,全部被倭奴控制了,他们的人出不了梅江村。
物资进不来。
倭奴围堵梅江村,在没有物资的补给下,要么活活饿死,要么开城投降,从而达到侵占明月堡和万安堡的目的。
不费兵力,耗的只是时间。
倭奴也笃定,不会有援军前来支援。
倭奴个子虽然矮小,但脑子相当聪明,同时也异常狡猾。
他们的计划逐渐奏效,物资越用越少,尤其是口粮,被围半月了,粮食已经见底了。
这还是每日吃一餐,节衣缩食的结果。
倭奴也没有在进攻,每日在城门口架着几口大锅,煮了几口大锅肉。
香味四散,这让处在饥饿中的村民们备受煎熬。
更有不堪受此诱惑的,居然主动投降,投靠倭奴了。
当然,云鱼和冯梓轩不会让他们活着走到倭奴身边。
堡内的真实情况不能被倭奴知道。
半月又过去了三日,他们已经三天未曾进食了。
饿得连村里的杂草和树枝都吃光了,树都已经光秃秃的了。
连树叶也未曾放过。
只要不会吃死人的东西,全部被扒拉来吃掉了。
直至今日,终于没什么东西可以吃了,支援……迟迟没有支援。
梅江村被倭奴包围着,他们就是想困死他们,饿死他们,甚至不堪忍受,产生内乱,打算从内部瓦解,从而轻松摘的胜利的果实。
“大人,求救信已经发出三日了,为何迟迟没有支援?是他们没有收到吗?亦或是我们梅江村被朝廷放弃了?”曾智鹏心焦的问。
“是呀!大人,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食用了,莫说我们大男人都已经到极限了,孩子们有些已经脱水了,昏迷了。”
唐鹏的嘴唇干涸开裂,血迹顺着嘴角往下流,这是没有吃好喝好睡好造成的。
不过才十八日,唐鹏瘦得只剩骨头了,之前的一身肥肉早被消耗了。
“京城那边没有消息传来吗?苏……陆夫人呢?陆公子呢?能联系上吗?”江鸿瘦弱的身子看上去只剩一件袍子,风轻轻一吹就被吹跑。
江鸿不知苏似锦为何突然离开梅江村?
亦不知她去了哪里?
干什么去了?
他曾私下询问过郑婕和陆长冀,两人都不知道苏似
由于梅江村闭塞又穷苦,因此京城变天的消息还没有传来。
况且,他们也被倭奴给包围了,外面的消息更是递不进来。
冯梓轩拧着眉,沉默着。
虽然他知道苏似锦去了京城,但天朝路远的,一时半会也救济不上。
也不知道京城那边的情形怎样了?
密信到了京城吗?
“大人,赣州府那边不能运转一下吗?”江鸿不甘心继续提问。
“不能,本官出动一切可利用的人或者物资,必须将倭奴阻截在安福镇,最差一定要阻截在宁都县。”
不能让倭奴突破宁都县,祸害更多的百姓。
“因此,赣州府的支援别想了,倘若没有其它支援,我们只能自救。”
“自救?已经断粮三天了,我们插翅难飞,如何自救?”人群中有人嘲讽道。
“是呀!即便京城那边能收到求救信,一来一回都要一个多月,等支援到的时候,我们已经被活活饿死了。”
“我可怜的孙子,他才三岁,也已经饿了两天了。”
“呜呜……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顷刻间,此起彼伏的绝望哭泣声响起,让人听的鼻尖一酸,眼眶里的泪珠终于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冯梓轩自始至终锁着眉,沉默着。
倘若有口粮,倭奴即便包围到天荒地老,他们也无法攻克明月堡和万安堡。
坞堡的作用就是防御和进攻型的,小小倭奴无法攻克。
“不若,我们投降吗?”
一石惊起千层浪,这句话丢在人群中,将悲戚的村民炸的外焦里嫩,又满眼希冀。
曾智鹏咬牙切齿的看着人群,恶狠狠的扫视着垂头不语的村民,舞动着手里的大刀,“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说出如此混账话?谁敢投降老子第一个杀了他。”
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然,就是有不怕死的继续挑衅,“怎么都是死,不如做个饱死鬼。”
声音很小,又躲在人群中,曾智鹏在人群中找来找去还是没有找到人。
倘若让他找到这两个妖言惑众,扰乱军心的人,他非活刮了他们。
“投降?”冯梓轩终于开口,似有松动的问。
曾智鹏见冯梓轩似乎有所异动,当即反驳道:“如今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不能放弃,我们再等等,兴许就有转机了呢。”
“曾智鹏,你就别骗大家来,如果真的有转机,你倒是弄点粮食出来呀!”
第一个说投降的人,不再遮掩。
他冲破人群,来到冯梓轩面前,对曾智鹏十分看不上。
“严二狗,你要和我作对,也不要挑这个时候胡来,我梅江村铮铮男子汉怎么投降?还是向倭奴投降?”
“严二狗你忘了你第一个妻子是被倭奴凌辱开肠破肚致死的吗?你的第一个孩子,还在你妻子肚子里,就被畜牲不如的倭奴剖出来,摔在地上摔死了。”
“你现在又娶了妻子生了孩子,是忘记倭奴带给我们的痛了吗?”
曾智鹏恨铁不成钢,但凡有骨气的好男儿,就算是死,也不会向倭奴投降。
严二狗被当众下了脸,恼怒的瞪着曾智鹏,“我当然没忘,但是,与其活活饿死,不如投降做个饱死鬼。”
“倘若倭奴良心发现,放了我们呢?这样我们就不用死了,等我们养精蓄锐,再乘其不备,反杀倭奴。”
“那样的话,命又保住了,明月堡和万安堡又拿回了,一举数得有何不可?况且,大丈夫能屈能伸,倘若受点屈辱,达到我们想要的,我并不觉得不行。”
严二狗说的言之凿凿,仿若剧本就如他说的那样进行。
曾智鹏张嘴就想呵斥他胡言乱语,呵斥他认不清倭奴的恶劣。
他还没开口就被冯梓轩给打断了,“有多少人认同严二狗的,站出来,本官斟酌斟酌。”
“大人,你……”曾智鹏、江鸿、唐鹏对于冯梓轩的‘倒戈’非常不赞同。
但冯梓轩眼睛扫了过来,凉凉的看了他们一眼。
他们从冯梓轩眼中看到……警告。
“六十八个!”冯梓轩扯了扯嘴角,“你们对赞同严二狗的话,缴械投降,是吗?”
“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来日方长,假以时日,倭奴定……”
“严二狗,本官没问你话。”冯梓轩拔高的话,警告的意味甚浓,一点也没给他脸面。
被当众呵斥的严二狗,涨红着脸,垂下头,这在外人看来是认错的表现。
但是,垂下眼睛的那一刻,他眼中的杀意毫不顾忌的迸发出来。
“本官问你们,你们同意严二狗的话吗?”
“我们只是想活着。”有人迫不及待的回道。
“不后悔?”冯梓轩神色淡淡,又确定了一次。
“不后悔。”不后悔三个字整齐且响亮,一点也听不出三日没吃饭的虚弱之感。
冯梓轩泛起冷笑,“很好!”
冯梓轩冷冷的看着激动的六十八人,倏然,他收起冷笑,眼露杀意,朗声道:“来人,将叛国贼,给本官拿下,就地处决。”
随着冯梓轩话话毕,曾智鹏、江鸿、唐鹏领着人将人给拿下了。
“大人,大人,我们只是想活着,就给我们冠上叛国贼的帽子,这……不公平,我们想活而已,这有什么错?”
“是呀!小人不服。”
“既然你们喊不公平,觉得不服,今儿本官就让你们心服口服。”冯梓轩一手背在后背,一手摸着刚冒出来的胡渣,冷冷的看着他们。
“六十八人,不,加上严二狗,六十九人,嘴唇饱满湿润,脸色红润,更重要的是,你们不瘦反胖,再看看他们骨瘦嶙峋,饱受饥饿的摧残。”
“严二狗,你当真以为我们是瞎子?”
“是傻子?就你们聪明是吗?”
“我……只是……”严二狗心虚的结巴了,话都说不全了。
“从倭奴包围明月堡和万安堡开始,你们就已经投靠倭奴了吧!不然,你胸前的肥鸡哪里来的呢?”
随着冯梓轩话完,曾智鹏果然再严二狗翻出个叫花鸡,还有一丝温热。
曾智鹏气的直接对严二狗拳打脚踢,还不解恨,抽出大刀,将他的头给斩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