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宜川县到延安府城有三百多里地,宜川知县骑着马往北经过延长县再往西一共赶了五天路才赶到延安府城。这一路上宜川知县也是不容易,贺一龙在撤出延长县后有大量的散兵游勇遗留在延长,宜川知县要不是手下家丁拼死保护估计都到不了延安府城。
到了府城向知府禀告了宜川被反贼攻陷的消息后,宜川知县立刻就被知府采取了强制措施。宜川知县用掉大半身家之后,知府大人才答应替宜川知县给上面说几句好话。
目前陕北的局势可让延安知府头疼死了,几天之后延安府召开了军事会议。
“贼渠王嘉胤伙同闯贼高迎祥紫贼金梁于九月初攻陷府谷县!”
“中部县铁贼于九月初八日攻陷宜川县!”
“白水县贼王二伙同府谷县贼不粘泥于八月底围困葭州至今日!”
“延长县贼革里眼伙同甘泉县贼扫地王于九月初五日围困甘泉县至今!”
“据宁夏中卫指挥使司前日通报,回贼马守应伙同清涧贼左挂子往东进入我延安府境内,据推测应是去与府谷群贼会合!”
“另外,截止至昨日延安府下属各州县禀告,秋后至今延安府爆发民变八百多起,有为盗者计十余万人,有从逆者不下于五万人!”
延安府经历念完这份报告之后府衙内一片寂静,屋内的官员都沉默不语低头思索着该怎么处理这档子烂事。
延安知府率先打破沉默说道:“诸位,你们说该怎么办?!”
延安推官听后站起身来歇斯底里的吼道:“要出兵剿贼!把这些贼寇全给杀了!一个都不要放过!都杀了!”
推官之所以这么激动是有原因的,他家是延长县的名门望族连着几代都出做官的人,几代人加起来举人出了五个进士出了两个。
可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树大就会招风,贺一龙从山里钻出来的第一票干的就是延安推官家。他们家几代人的家业一天时间全给贺一龙抢光了,不仅如此他们家族的嫡系成员基本上被贺一龙给杀光了。
其中有不少好苗子是有机会中举人甚至是考进士的,就这全叫贺一龙给做了。延安推官的父母以及几个在家的儿女也一起叫贺一龙杀了,这杀父之仇毁家之恨如何能叫延安推官不激动?!
不过激动也没用,紧接着延安同知冷冷说道:“你给我坐下!公堂之上,大喊大叫!成何体统?!出兵剿贼之事在知府与诸位上官,你一个小小的七品推官轮得到你说话?!”
关于推官家里的情况知府也是知道一些的,所以没有追究推官在公堂之上失仪之过。
延安知府笑着说道:“推官家里出了大事一时情绪不稳定也是正常的,推官刚才说的要出兵剿贼是肯定要剿的。”
“府谷那边的贼寇由延绥镇边军对付,葭州城池坚固城内粮草储备充足反贼一时半会也攻不下来。”
“我已经和延绥巡抚杨鹤杨中丞书信商量,围困葭州的贼寇到时候由延绥镇派兵解围,所以葭州的事就不用本府操心了。”
“本府已经听说了,固原的武督师已经传檄调边军来陕北助剿贼寇,要不了多久李游击的兵就能从府谷那边撤下来了!”
“另外,本府已经传令各州县,自己的孩子自己抱!那个州县自己搞出来的民变由他们自己解决!”
“所以现在需要商议的是先收复宜川县还是先解甘泉县的围,诸位你们说呢?!”
知府话音一落同知站起身来向北东举手行礼道:“当然是先收复宜川!我等作为皇上的守土之官,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如今皇上的城池叫反贼给占了,皇上的百姓正在叫反贼蹂躏!此时此刻我等若是熟视无睹的话岂不是不忠不义?!”
“况且这丢城弃地可是重罪啊!我等虽然不是第一责任人一样是要受到责罚的!只有收复宜川县剿贼自赎方能免除罪责!”
同知这番话又是把皇帝扯出来谈什么忠义,又是把丢城弃地的罪责给拿出来吓唬人。其目的看似是为皇上分忧为大伙们着想,但实际上是同知收了宜川知县的红包替他说的话。
只有快点收复宜川,宜川知县的身上的罪责才轻一点,如果要是运作得当的话,不仅没有罪过相反还有一个收复失地的功劳!
不过延安知府却不是这么想的。他的想法和同知恰恰相反。
“宜川是肯定要收复的,无非是早点和晚点的事,反正已经叫贼给占了也不妨让贼多占几天,李游击手下就那么几个兵只能救一个,我看还是先解甘泉县的围吧!”
“甘泉县城墙低矮城中粮草储备不足,守城官兵都是些老弱病残坚持不了多久,所以本府认为先解甘泉之围最为妥当!”
“万一到时候李游击这边刚收复宜川县,那边甘泉县就叫反贼给攻了下来,我们这些人岂不是成罪人了?!到时候面对上面的责问当如何回答?!”
知府是府里的一把手他说的话没人敢反对,开会不过是例行公事走的程序罢了。接下来延安府衙就筹措钱粮给即将到来的李卑部,并派人潜入甘泉县告诉他们援军将至一定要顶住!
...
再来看甘泉县这边。
三天之后甘泉县令就收到了通报,知县站在城头上看着下面被尸体和沙袋填平的护城河,再看看城墙上一个个伤痕累累的军士心中直犯嘀咕。心想但愿援军能来吧。
而在下面围城的两部义军也不好受,这十几天下来两部伤亡已经超过三千多人平均每天攻城都要死伤几百号人,可到今天都没把宜川打下来。
即使这兵再好招也扛不住这么大的损失,况且死的人多了是很影响士气的,毕竟人都是怕死的,大伙们跟着你混是想吃香的喝辣的不是想着去送死。
这自古以来两拨人合伙办事的时候顺风的情况下都是和和气气的,一旦局势受挫变逆风局那就是互相甩锅互相骂娘了,这不张一川和贺一龙两个就在大帐中干了起来。
贺一龙性子直脾气火爆,直接骂张一川道:“老张!你手底下带的他娘的什么兵?!老子手底下的兵几次都爬上城头你他娘的怎么没顶上去?!”
“他妈的真是怂人带怂兵!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你他娘的造的什么反!干脆回家种田去得了!”
张一川性情沉稳脾气好,但被贺一龙这样骂也是受不了,于是当场骂回去:“姓贺的!你叫你娘的个蛋!你他妈的个逼那次不是自作主张自己一个人带着兵往上莽!还怪老子没跟上!你他娘的那次按照计划打过?!”
“你他妈个逼的!晚上跟你商量好的事你第二天早上就能忘记!你这蠢货谁跟你一块谁倒霉!脑袋里整天不知道装的是什么!老子看你脑袋里装的都是大粪!”
...
这两人一个嫌弃队友菜,一个嫌弃队友坑。总之自己没有错,错都是对方的,自己永远是对的。
“姓张的!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的那些破事!你他娘的当初做杆子的时候是不是偷兄弟的老婆?!”
张一川一听贺一龙这话老脸一红,于是反击道:“姓贺的!你他娘的也别说老子!你当初为什么做的贼?!你个狗日的把隔壁家的牛偷去买了叫官府给查了出来!”
...
两人在对喷了一会之后发现都骂不过对方就开始互相揭对方的老底,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全给倒腾出来,让在躲在帐篷外面的偷听的弟兄吃瓜吃到饱。
两人从中午对喷到晚上足足骂了好几个小时,两人都骂累了之后就命人准备饭菜吃饭。别看两人刚刚骂的还挺凶的可到了晚上吃饭喝酒的时候又“兄友弟恭”了。
贺一龙几杯酒下肚红着脸说道:“张老哥啊!兄弟我就这个脾气您别介意!说的那些话您也别往心里去!全当是个屁放了得了!”
张一川举起酒杯说道:“贺老弟你说的哪里话!老哥我是那么记仇的人吗?!这打了十几天没把县城打下来心里有气也很正常,骂几句出来也好,省得憋的慌容易憋出病来!”
贺一龙举起酒杯跟张一川碰了一下喝完后说道:“听说王铁那货把宜川给打下来了!张老哥你怎么看?!”
这话一出让张一川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在两天前张一川派去和王铁联络的弟兄已经回来了。回来的弟兄将王铁怎么攻破宜川县的经过都讲给他听,王铁的攻城计划和张一川差不多,都是趁其不备用内应里应外合破城。
可没想到计划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贺一龙这个瘪犊子带着人从延长县跑了过来!这一下子让甘泉县就有了防备,张一川猥琐发育的计划也随之流产!
贺一龙见张一川看他的眼神不对,心里也明白是自己的到来破坏了张一川的计划,于是讪笑道:“张老哥,这事您也别怪我,你的计划没有提前知会我,兄弟我也不知道啊!”
张一川喝了口酒叹了口气说道:“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能怪兄弟我运气不好了!”
“不过咱们用不了多久就得去投奔王铁了。”
贺一龙问道:“为什么?!”
张一川拿出一个沾着血的信封递给贺一龙说道:“这是昨天晚上我手下的弟兄在官道上截获的甘泉县给延安府的公文,里面说了,延安游击李卑部用不了多久就会南下支援甘泉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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