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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胡蒜的时候,村子里的人感到喜悦的同时,又担忧不已。

在他们精心照料下,加上纪清越蒜种的品质十分优秀,从地里拔出来的胡蒜个个圆润饱满,加起来必定能达到当初与许小姐约定的产量。

可这么久了,胡商竟然只是派人在快要收获时动了一次手脚,结果还是被他们发现并阻止了,这有点不太符合胡商以往的“脾气”,难道胡商因为面对的是背后有左仆射大人的丰足粮行,才放弃阻止他们扩种胡蒜了?

收蒜当天,地里田间,只要是能站人的地方,都挤满了围观的村民,他们的确是想看热闹,但更想知道东家少爷要怎么安排这批刚收上来的胡蒜,他们可是听说东家少爷还打算继续扩种呢!!

胡蒜晾干后,许赤当即称了重,记录晾干前后胡蒜的重量,然后将扩种的胡蒜收上来,立刻给农户们结清银钱。

因为契约不同,李二郎种的胡蒜并不是与其他村民那样现结,而是领分成,卖的越多分成就越多,而且他可以决定胡蒜的去留,是都留种还是将一部分卖给许赤,选择性比其他村民更多。

这次李二郎种了四百多斤胡蒜,收获三千多斤湿蒜,晾干后有两千多斤。

要怎么处置这批股权,李阿爹与李阿娘讨论过后,还是决定等二郎回来再说。

此时二郎在兵营里还好吗?

兵营里最不缺的就是新兵,参加第二次训练的李二郎已经不算新兵了,因为一次次挺过看似不可能的极限训练,大家对他是刮目相看。

在兵营里用实力说话才能让人信服,对于李二郎是如何一步一步走上来,众人皆是有目共睹,即使这个与曹副将军关系更近,经常进入副将军的书房,大家也不敢私下议论,更不敢小瞧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

谁都知道与曹副将军走得近并不是什么好事,走得近的前提是能不能承受得了副将军那非人般虐待式的训练。

“李长祥!立刻去书房一趟!!”刘惕守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李二郎此时正与人赤手空拳对抗,打得正起劲,就被唤去书房一趟。

难道副将军又想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训练方式?上次的训练是将他丢进荒林之中,在无水无粮的前提下,独自生存一个月,并追寻野鹿踪迹。

曹副将军命人将一只角上系了红绳的野鹿放生,告诉李二郎放生地点后,让他沿着野鹿留下的痕迹,将那只鹿找出来并捉回来。

李二郎刚进入荒林就寻到新鲜的痕迹,顺着痕迹找了十几天,竟然发现一只脱落的鹿角,上边就系着一根红绳。

那一刻,李二郎只觉得老天爷在跟他开玩笑。

失去唯一辨别方式后,他要如何在茫茫山林之中寻找一只野鹿呢?

就这样,他背着那只巨大的鹿角,沿着蹄子踏过的踪迹,从荒林一直追到灌丛草甸上。

又追了将近十日,他终于看见一只独自行走在远处高高挺拔的山脊上的独角野鹿。

那是一只黄鹿,身形庞大,非常擅长翻山越岭。

李二郎的视力非常好,看到野鹿的时候大概就能确定这只野鹿是他要寻的鹿,因为这是他寻了这么多天,发现的第一只断角黄鹿。

这一路上他倒是没少看到别的种类的鹿,断角的鹿也不在少数,为什么能确定那只断角黄鹿就是他要寻的那只呢?

当然是根据那种脱落下来的巨型鹿角,别的鹿并没有这样长这样大的鹿角——从角基到角尖足有四尺,再怎么看都不可能弄错。

李二郎立刻锁定了目标。

可即便现在能看见目标,赶过去也要花费很长时间,说不定刚到那儿,黄鹿就跑到另一座山头去了。

谁叫这只黄鹿十分擅长爬山呢!

于是李二郎只能悄悄缀在黄鹿后边,走走停停,最后趁着黄鹿走到山溪边喝水的时候,利用提前设好的陷阱,将这只断角黄鹿捉住了。

李二郎背着黄鹿满身疮痍地回到兵营已是一个多月后了。

虽然超时了,但曹副将军念在第一次的份上,没有重重惩罚李二郎。

此次又是什么事呢?

李二郎走进书房,曹副将军正在调整练兵方案,手里的事还未做完,头也未抬地先让李二郎自己找地方坐下后。

书房内除了曹副将军,还坐着一位年轻男子,这人眉眼间与曹副将军十分相似,年纪似乎与他一般大,沿袭了曹副将军的孔武有力,应该是曹副将军的哪位亲人。

年轻男子在曹副将军面前没那么拘谨,目光炯炯地看着李二郎坐下,随后起身走到李二郎旁边的位置:“听闻祥郎通过了副将军的寻鹿考验,兄实在是佩服,不知你用的是否是西北寻踪术。”

李二郎还不知道对方名讳:“不知……”

曹副将军开口了:“旒光!莫要急躁。”

“是,舅舅。”年轻男子朝着李二郎抱拳致歉:“祥郎莫怪,我唤赵旒光,副将军乃是我的舅舅,与你一样,我也留在兵营中受训,只是比你来早一年。”

李二郎抱拳回礼:“赵阿兄。”

赵旒光刚要继续刚才的话题,曹副将军放下笔,两人都噤了声看着曹副将军走过来。

曹副将军坐在两人对面,开门见山:“祥郎,此番让你过来是想让你去一趟江南。”

“江南?”李二郎瞥了一眼身边的少年,赵旒光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但是碍于舅舅在说话,自己只能忍着。

“我的外甥旒光明年入春就要举办婚礼了,如今聘礼中还差一只麋鹿,你识得寻踪术,此次与他一道回江南,助他猎鹿。”

李二郎有些犹豫,但还是问:“麋鹿可是只出现在江南?”

赵旒光抢先一步开口:“麋鹿多出现在江南沼泽地带,喜泡水和泥浴,与你们这儿的下聘习俗不同,我们江南那儿多用麋鹿。”

李二郎点点头,他们这里大多用的是黄鹿,如果猎不到黄鹿,也可以用大雁。

曹副将军一向不给人拒绝的机会,他看出李二郎的犹豫,也知道李二郎想要什么:“二郎,此番去江南猎鹿,也是与你的考验,若是成功为旒光猎到一双麋鹿,我便提你为副尉,负责与我传信。”

李二郎本来就不能拒绝,这下更没有理由拒绝了。

副尉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好歹可以接触到信息流通层,不是很多却不再像以往那样,只能从别人嘴里听到似是而非的八卦。

“副将军,前往江南之前能否许我回家一趟,家中农地正值收获,家人还等着我下定夺。”

曹副将军应允了,赵旒光定下五日后在甘州城门相见,然后一起下江南。

当日,李二郎领了一匹马,立刻赶回家。

自从飞虹桥建好之后,县里临来一阵安宁,县令大人亲自提笔写下“飞虹桥”三个字,让工匠刻碑描红,没过多久,一尊霸下石碑便立在桥台边,石碑背面还有县令大人亲自写的《飞虹桥记》,记录十日造桥的全过程,对纪清越夸奖一番。

纪清越名声大噪,人们很想见一眼“十日造桥”的主人翁,寻常人出名之后不是摆这个宴就是摆那个宴,邀请四方友人共享人生高光时刻,人们却发现纪清越的行踪非常飘忽不定,他不仅不摆宴宣传,更是不见人影。

知道纪清越住在哪儿的人很清楚,以前这位大名人常常十天半个月不出门,如今更是回村子里住了,只在与泰安楼交货时出来一趟,想亲眼目睹一面简直难上加难。

在县令大人刻碑宣传下,纪清越给人们又留下了充满神秘感的印象。

人们讨论中心的纪清越窝在村子里,此时正在勤勤恳恳地建房。

胡蒜的事有丰足粮行管理,棉花则有县令夫人统筹。

县令夫人派来二十个女工,暂住在村子里,每日都会来到家中与李阿娘她们一起摘棉花,顺便学习织布技术。

上李村的布坊建在离村子不远的河边,布坊是砖房建筑,占地非常大,预计可容纳上百名女工一起纺线织布。

如今布坊已搭建了一半,再过不久就可以上梁搭设屋顶了。

秋收还未来临,摘棉花的人手还算足够。

建房的空隙里,纪清越把新一茬成熟棉花全都割下来,叫李阿爹带他出去,趁天不亮的时候出去溜达一圈,装作从某个地方回来,让人们看到卸下车厢的板车上摞着高高的麻袋,里边都是刚割下来的棉花。

棉花非常多,也得亏粮房建得够高够大,能放得下四五千斤带着枝干的棉花。

还未采摘除籽的棉花全都堆在李家的粮房中,将那一丁点儿挤在角落的粮食衬托得十分可怜。

平时粮房倒是没能装满粮食,现在竟然堆满了棉花。

李阿娘的弟媳李刘氏带着三个儿媳妇来帮忙,取棉花时被塞满粮房的棉花吓到了。

“越郎竟如此放心,将这么多棉……棉花放在咱们这儿……?”

幸亏李二郎家的院子够大,还有后院,可以容纳这么多人同时摘棉花。

李阿娘心里骄傲得很:“那是越郎信任我家二郎呢!不瞒你说,当初二郎与越郎相识相交,我还想岔了,竟以为越郎是……不怀好意呢!”

回想起往日种种,他们家能得到纪清越青睐,全靠四郎与二郎,四郎有幸结缘,二郎有意取得信任,越郎才肯留在他们家,否则以越郎这么大本事,早就可以离开他们家,不管是投靠权贵还是自力更生,都能取得比现在还要大的成就。

“也不知哪家娇人会入得了越郎的眼……”李刘氏只是提一嘴感叹一声,她是不敢乱做主张,也不敢胡思乱想的。

说起亲事,李阿娘愁啊愁,也不敢跟弟媳吐槽,自家两个已到适婚年纪的儿子竟然都不想娶亲,说出来都觉得丢脸,于是她赶紧扯开话题。

画卷里的景象多变,画面已经变得十分凌乱,溪水边的空地上,这里一摞青砖,那里一摞瓦片,自然不能挂在书房里供人鉴赏。

如今画卷已经从书房里挪出来,大多时候只放在李二郎的房间里。

整个坡顶平台约为七八十平宽,房子占地面积大约只有五六十平,现在材料都到位了,图纸也画好了,纪清越可以调制糯米灰浆,开始砌墙了。窗户和房门要等到房子建成后才能量到具体数据,之后再送去木匠和琉璃匠那儿定制门窗。

借鉴了西北最常见的硬山顶二层结构建筑,在此基础上,纪清越将新房子屋顶改成单檐歇山顶样式,即四周的屋檐从墙根处延伸出来,四面墙之上都有屋檐,面向溪水对岸的野草地的二层延伸出一块区域,那就是观星赏景晾衣服的阳台。

李二郎回来时,面对满院子的女人,还有一摞摞摘好的没摘好的棉花。

李阿娘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时,立刻欣喜地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上去:“你怎么回来了?!快快进来!!”

院子里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

可以李二郎并不能久待,待会儿就要赶去甘州与赵旒光汇合下江南了。

李二郎将马绑在院门前,解释道:“阿娘,我这次回来并不能久待,待会儿就要走了。”

“怎的这么突然……?可是有什么危险的……?”李阿娘也不想打听兵营交给儿子的任务,只是害怕李二郎会遇到危险。

李二郎牵着阿娘的手,与院子里的阿奶婶娘打个招呼,便走进房间。

画卷还好好地放在炕上,只是画面凌乱不堪,与画上的题词大相径庭,一点儿也不像一幅山水松林图。

“阿娘,我得去一趟江南,最快也要年前才能回来,怕是赶不上家里的秋收了。”

李阿娘听到江南,就放了一半心,去江南应该没有那么危险。

知道儿子的去向,李阿娘就心满意足了,她安慰儿子:“秋收的事无妨,你三个堂兄有的是力气,到时候三郎也会回来帮忙,你尽管放心去江南吧!”

纪清越依稀听到李二郎的声音,?赶紧往桥上走,路上又听到李阿娘的话:“江南?二郎你要去江南?!”

公费出差?!

江南是个好地方啊!!

纪清越蠢蠢欲动,本想立刻从画里出来,知道李二郎要去江南之后,想及去江南之前还有事要做,就没有马上出来。“能带我一起去吗?”

李二郎正有此意!!

“你与泰安楼的生意要怎么办?”

“我与秦掌柜请假便是了。”虽然有些对不起秦掌柜,但意外嘛,“去一趟江南,说不定我就能给泰安楼供更多种菜,秦掌柜应该可以接受吧?

李二郎假意应和,心里窃喜:“棉花有阿娘和洪夫人盯着,肯定没问题!”

纪清越双手握拳:“没错!!待会儿你带我去找秦掌柜,然后我们就一起下江南!!”

李阿娘有点担忧:“越郎也一起去,不会影响到任务吧……?”

李二郎摆摆手,“不影响。”

虽然李二郎没有提及去江南做什么,但从能带上纪清越来看,李阿娘就猜到任务并不隐秘也不危险,于是放心地让两人一起出门。

“我去给你们准备饼子与肉干,拿着在路上吃!”

噢耶!去江南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