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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潺潺的小溪继续前进,一路上在蛤蟆的帮助下,倒是猎了几只呱啦鸡、狍子之类的小动物,没有了苍幽的帮助,在这能见度极低的峡谷中是很难觅到猎物的。

很快,前头带路的俩大少在一梭子子弹射到粗壮的白桦树干上,成功将一只马鹿惊跑后,便失去了之前的热情,嚷嚷着要是再拐一个弯还碰不到金钱豹就打道回府。

这让蛤蟆暗自腹诽:“果然是两个三分钟热情的快枪手。”

这更坚定了蛤蟆之前的想法——这两人在娘们肚皮上也是三分钟热情,不,三秒钟热情。虽然这能力与打猎关系不大,但是蛤蟆还是固执己见。

拐了一个弯,意料之中的没有金钱豹的身影,像这俩见着行动不甚迅速的刺猬都要放一枪的二货,金钱豹早早跑的没影了。

所以山里人都热衷于用弓、梭标这样的冷兵器。用猎弓,箭支上是不带花里胡哨的箭羽的,因为箭羽的破空声很容易在没射中猎物之前就惊跑了猎物。

或者挖陷阱,陷阱也是很简单的,只是一个光秃秃的深坑,顶部覆盖上杂草夹杂诱饵作为伪装,不会出现电视上演的陷阱里竖满各种倒刺,猎物掉下去就穿个透心凉。

村里人打猎,不像城里的富家公子是一锤子买卖,怎么刺激怎么玩,这些汉子可是指望着猎物养家糊口的。

动静太大惊跑了周围的野物,捕获眼前一只兔子是不够一大家子吃的,陷阱里摆上各种倒刺,猎物掉进去插个穿肠烂肚,拖回家婆娘们不好打理不说,剥下来的皮毛千窟窿万眼睛的也卖不上好价钱。

所以打猎会格外谨慎,背着土铳也只是以防万一遇到成年野猪、熊瞎子、花豹子之类的大型动物,一般是不会用土铳的。

这些庄稼人捕猎也是极其虔诚的,捕猎之前是要在山神庙上香磕头的,保佑能捕获猎物,能平安归来。

当然,这些依着林子而生的汉子们打猎也讲究很多,他们认为林子里的野物给了他们生活的希望,遇着幼崽不猎、遇着怀犊的不猎、碰着年老的不猎等等,这些繁琐的规矩也许也是他们千百年来能在这贫瘠的地方生存下去的原因。

拐弯之后没有金钱豹的影子,俩公子哥也是为他们半途而废找到了充分的理由,就在众人停下脚步准备折返时,李程鹏那厮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凸起物喊叫起来“你们看那是什么?”

一行人随着李程鹏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依稀看见在峡谷一处凸起的巨大石头上有一个乌龟壳一样的石头摞在上面,形似穹庐,孤独又诡异。

就在俩大少嚷嚷着准备上前一探究竟的时候,自从捕获野猪之后有些沉默的蛤蟆开口了:“那是坟”。

就在李程鹏和唐熵两人连喊晦气,俞东青皱着眉头的时候,蛤蟆再次低沉地开口道:“那是我爷的坟。”

俩公子哥止住了嘴巴,就算两人再嚣张跋扈、猖狂不可一世,对埋进坟里的死人还不至于恶语相向,场面也就静默了下来。

只有柳维冬那混血妞皱着眉头,脸上交织着惊讶、疑惑、似懂非懂的表情。

别看柳维冬从小在罗斯帝国长大,是个妥妥的罗斯人,但是由于父亲的缘故,对星耀帝国各种文化都有涉猎,谈不上多精通,但是比起那些时下正崇洋媚外的年轻人要强得多,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在柳维冬的认知里,星耀帝国人讲究入土为安,尤其西部地区土葬更甚,祖先的坟头不长点花花草草那是没有灵气的,叫光头坟,后人不顺,且此坟没有地气,为绝地!

可是眼前这个完全石头打造的、这个埋着方蛤蟆他爷爷的坟颠覆了她二十年来对星耀帝国传统文化的认知,让她有些不解,要不是知道坟地拍照是对死者的不敬,她真想拿出包里的相机给这座怪异的坟包拍一张照片,回去问问父亲。

此时的蛤蟆显得异常沉默,抿着单薄的嘴唇抬步上前,向着不远处的坟包走去,让几位公子哥去祭拜下老头那是痴人说梦,能止住恶语相向的嘴巴已是不易,其他几人都在原地站定。

蛤蟆看着这座光秃秃的石坟,在跟前蹲下来,拿出烟锅搓了烟叶放进烟锅里划着一根火柴点燃,吧嗒几口把烟抽活,准备放到老头坟头,刚抬起的手又僵在了半空,颓然的放了下来。

他忘了烟锅和纸烟不一样,烟锅隔一会不抽一口就熄灭了,这老头也是没福气啊,把自己作践进这小坟包里,连抽一口旱烟的福气都没了,蛤蟆心里念叨着。

蛤蟆知道老头死后是不安生的,这是哥俩亲手把老头埋进这石坟里后大熊说的。那个在蛤蟆上小学时坐在村口被雷击的只剩个树杈下晒太阳的傻大个知道的比蛤蟆多。

那会大熊隔三差五的出去,天不亮就走了,摸黑回来,这个让村里老娘们诅咒出去让狼叼走的傻大个那会就开始给老头凿坟了,只是光顾着爬张寡妇家墙头的蛤蟆是没在意的。

隔三岔五穿着破棉袄蹲在村口晒太阳是老头交代的,常去鬼门关,阴气重,桃木为阳,被雷击的老桃木更甚。

那个活着的时候没过几天好日子的老头,抽旱烟、拉二胡、吼老腔,神神叨叨让哥俩读些奇怪的书,做些奇怪的事,十多年窝在桃木村全村人赏赐的小山坳里苟且着过日子的笑呵呵的老头,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让俩孙子亲手埋进鬼门关的石坟里。

蛤蟆从小就隐隐有些明白,大抵是因为金水河里那只快成精的老王八、因为战死在北疆却不能魂归故里只在桃木村立了个衣冠冢的那个叫井四方的男人、因为那个可怜的没过一天好日子的叫陆闻絮的女人。

看着这个穹盖一样的坟头上拉满的鸟屎,蛤蟆觉着老头可能是下了地狱。石坟长草那跟铁树开花一样,所以蛤蟆是不愿意来鬼门关的,那个宁愿自己埋进石坟,死后堕入地狱饿鬼畜生三恶道、无有出期的老头,究竟有怎样的过往,蛤蟆不太知道,或许大熊知道些,但是不愿说。

井家这个桃木村唯一的外来户,自打哥俩记事以来,除了在他们生命中如流星一闪而逝的那个名叫陆闻絮的娘以外,一直是爷仨儿恓惶的过活着。

叫井青羊的老头被哥俩埋进冰冷的石坟里的时候,蛤蟆承认自己是有些慌乱的,看着那个临了咳着血还把烟锅噙在嘴里、像个破风箱一样吼着那几句老腔的老头,蛤蟆感觉到了老头那股不甘、那股愤怒、那股浓浓的化不开的怨气!

所以从小蛤蟆就没怎么干过人事,作为桃木村第一祸害,他倔强的用他的方式守护着小山坳里那个支离破碎的狗窝。

你能指着鼻子戳老头的脊梁骨,我就能让你家娃早早的弯了脊梁骨跪着;你能暗地里骂着那个桃木村第一大傻子,我就能带着你家娃整天上山逮狍子,下河捉鱼鳖,让你家娃变成小学毕业也不识几个字的大傻子;你能骂睡在桃木山小山包上的两个短命鸳鸯,我就能让你家骑着二八杠上学的娃断了车链子栽个大跟头。

蛤蟆心里这么想着,也一直在这么做着,他像一头恶狼一样祸害着这个不大的村子,一点不愿意吃亏,逮着谁咬谁,而且是恶狠狠逮着根儿往死里咬的那种。

老头是看在眼里的,咽气前,像鹰爪一样的枯手死死的抓着蛤蟆:“桃木村不欠咱爷仨儿的,当年能给咱一片落脚的地儿,甭管村里婆娘们嚼舌根说是爷挨家挨户跪来的,还是凭半吊子医术医来的,那都是村里人心善。”

气息渐渐微弱下来、抓着蛤蟆的那双枯手也不再有力的时候,老头呢喃道:“蛤蟆,记住爷说的话,做一头恶狼可以,但千万别做了白眼的畜生,眼界放宽些,等你哪天站在盘山顶,好多物事自然跑你眼里了,很多个事也自然顺手了。”

很多年后,蛤蟆才知道自个儿这个爷——星耀帝国第一道师临死说的那些话是个什么意思,才明白什么是以怨气养龙气。

把烟袋里的烟叶子在这光秃秃的坟头点燃,看着慢慢飘起的青蓝色的烟,想起大熊在埋了爷当天晚上像一头狂暴的黑熊一样撞着最后一棵华山松,第二天早上,全身紫青的大熊背着巨弓在大门口用蒲扇大的手摸着蛤蟆的头:

“蛤蟆,娘走的时候你没多少印熊,她最放心不下你,生怕你这个老幺吃不好、喝不好,更怕你活不好;爷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你,怕你走出盘山了,又怕你走不出盘山;说实话,对爹,我也没啥印象,但这不妨碍他是咱爹,这些你都得记着,哥知道你也记着呢。现在爷和爹娘都躺在坟包里看着咱兄弟俩,好好在盘山活着,别出去外面,等哥学出本事来,回来看你。”

这是大熊说话最多的一次,说完就背着巨弓穿着布鞋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远了,只剩个雄壮的背影留给站在大门门槛上的蛤蟆。

收回思绪,回头看了眼已经不耐烦的两个大少和目露沉思的柳维冬,蛤蟆起身,向着这些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