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堂叔颤着声音说道:“你...你要动用亢龙鞭?”
亢龙鞭?
我在侯府待了几年,也曾对它的大名有所耳闻。
这亢龙鞭是谢家先祖当年追随大郑皇帝打江山的时候所使用的兵器,鞭身共有九节,取名亢龙,意在专打骄横无德之人。
相传这是谢家家法里最厉害的一种,家族二百多年里,启用此家法的只有三个人,其中两个人活活被打死,一个重伤瘫痪。
今日,谢时郢自请家法,要做那第四个人!
“你疯了!这亢龙鞭打下去,三鞭皮开肉绽、五鞭下肢瘫痪,十鞭就得要人命啊!你到底图什么啊?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你这是要赌上自己的命?”国公夫人气急败坏,指着谢时郢怒骂着。
谢时郢已经趴在了长凳上,兀自笑了一下:“今日这事总得有个了结,姑母若是心疼侄儿就别再插手了。”
国公夫人胸口起伏着,一直念叨着:“作孽啊。”
我听到这亢龙鞭的威力,一时间也愣了神。
我想过今日之事他肯定想过解决办法,只是没想他对自己这么狠。
我蹲在他面前,摸摸他的脸:“我们别坚持了好吗?这鞭这么厉害,你会死的!”
我将他抱在怀里,泪流了满面:“求你了…”
他伸出手,捧着我的脸,故作轻松:“别哭,听我说…是我先招惹的你,这罚理应我来受,放心好了…十鞭…一眨眼就过去了,以后再也没人为难我们了。”
我捂住嘴哭出声,心里下了决定:“好!我既嫁你,我们就是夫妻一体,你受你的罚,你若受不了去了,我也绝不独活!”
我一把擦干眼泪,揪住他的衣领,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谢时郢你听着,你死了,我下阎王殿找你!”
我从来没有在人前告诉他,我的爱意,他看我看得出神,半晌,重重点了头:“好。”
这下轮到这群亲戚慌了,他们无非是想以长辈姿态压一压谢时郢,不是真的想让他死啊。
他若死了,又没有后,谢家的勋爵之位只怕是要被宫里收回去,只有谢时郢和谢时垣稳稳当当立于朝堂之上,他们这群背靠大树的旁支分众才能继续享受侯府带给他们的尊荣富贵。
“诶!郢哥儿,这事我们不计较了,算了吧!”有人开口说道。
“要不少打几鞭吧.....”
“换种家法伺候也行,不一定非要这种啊,你若是有个好歹,谢家这一庞大家族以后怎么过?”
我心中冷笑连连,你瞧,鞭子没打在自己,没危及到自身利益,都是可以慷他人之慨的。
谢时郢不为所动,我了解他,只有今天一劳永逸,解决这个事情,我的他的事才能真正翻篇,再不受人挟制。
他将我推开,回头冲着多荣喊道:“愣着做什么,动手!”
多荣迟疑着,但他是最听谢时郢话的人,不情不愿的从盒子里请出亢龙鞭,立于谢时郢身侧,迟迟下不去手:“侯爷,真要打呀?”
谢时郢拿过一旁的外衫,攥成一团:“打!”
说罢,咬住团成一团的衣衫,死死抱住了板凳。
多荣拗不过,手握着鞭柄,狠心闭上眼,挥了下来。
“啪”得一声发出闷响。
谢时郢紧咬牙关,梗着脖子,嘴里咬着东西含糊嚷着:“第二下,来!”
我站在一旁不忍看,别过脸去。
二指宽的鞭节重重落在谢时郢的肉身,发出一声接一声的闷响,听得人心惊胆颤。
只几下功夫,后腰臀部已是一片血肉模糊,里衣被打成一条一条的絮,浸着血肉,烂糟糟的一片。
屋里几个婶婶已经看不下去了,纷纷转过脸去。
起先谢时郢还能闷哼着叫两声,七八鞭子下去,尽是哼也不哼了。
我实在是受不了,一把推开多荣,跪在面前捧起他的脸,嘴里都渗出血来,人恍恍惚惚没了意识。
“够了!你们真要看着他死才甘心吗?”
我的哭喊惊动了在座,说到底,都还是血脉亲缘,终究放心不下,几人围在一起,我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气若游丝。
国公夫人也是慌了神:“快!快去请大夫, 拿我的名帖去请宫里的太医!快!”
几个堂叔堂婶打起了马后炮:“我就说别打别打,非不听,这下好了,真把他搞死了,我们怎么办?”
我将人抱在怀里,一遍遍小声呼喊他的名字:“求你!谢时郢…阿郢…我求你,别睡!我数到三!求你醒来过好吗…”
“一...”
“二...”
“三...”
仍是没醒!
人开始呕出一大口血,我慌了神语无伦次:“别吓我…别丢下我…”
温热的掌心攀上我的手背,谢时郢眼神涣散,却还是轻笑一声:“哭…什么呢…”
我心中一动,又哭又笑,将他搂的更紧了些。
国公看我两的眉头就一直没有舒缓开来。但此刻,她也不骂了,起身命人将谢时郢抬到房间里去,我要跟着一同前去,她却伸手当在我面前。
依旧是冷眼斜睨着我:“有宫里的太医护着,死不了。”
我松了口气,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我算是看出来,你是他的命根子,要是动了你,他怕是要跟家族里的人不死不休了!”
“但是邵筝,你是个聪明人,我也瞧得出来你对阿郢的心意,你若是真心希望他好,就应该主动离他远远的,不要给他带来麻烦和是非。”
这是…劝说谢时郢无果,想从我身上入手?
可惜啊可惜…
今天她这算盘打得要落了空。
谢时郢拼死挣回来的局面我怎么可能拖他后腿?
我迎着她的目光,态度坚决的摇头:“我答应过他,生死不离。”
“你...”
姑母见我不吃她那套,勃然作色却又无计可施。
无奈,她呼出一口沉重的气,大约是今天谢时郢的举动足够让众人看清他的决心,她有些泄了气。
一直没有说话的婶婶杜氏走了过来挽住姑母的手:“小辈们的事情,且让他们去吧,现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再逼下去恐怕要,唉…”
“无非就是说出去不好听,但垣哥儿那边他都没说什么,当年两人也是和离了的,对外也说人死了,只要我们自己接纳了,外头想来也不好再说什么…”
国公脸色稍霁,冷睨了我一眼,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我是管不了了,他们爱怎么就怎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