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萍扯着我的衣袖说:“阿姐,门口有人...”
我顺着阿萍手指的方向望出去,一个七八岁的姑娘猫在门口,是时馨!
我忙走出去,蹲下来,摸摸她的小脸,她却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看向我的眼神也是警惕不安。
我内心泛苦,犹豫着开口:“时馨,我...我是嫂嫂啊!”
好半天时馨才怯生生开口:“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童言无忌,我不知道我不在的这一年,大家都是怎么看我的?
谢时垣对外说我死了,所有不明真相的人都以为我死了。
我的复活和回归打乱了大家的阵脚。
身后有人小声呼唤时馨,小姑娘转身跑向那人的怀抱,我站起身来,与婶婶四目相对。
屋子里此时就我和婶婶杜氏两人,谁也不好先开口。
最终还是婶婶先说道:“你...我听说郢哥儿在外头娶了亲,是你吗?”
我缓缓点了头。
婶婶重重叹了一口气:“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突然你就和垣哥儿离了心,当时外头只说你发了癔症,没多久又说你死了,现在你...你突然囫囵个回来,还和郢哥儿成了亲,你们这…到底是一笔什么糊涂账!”
我闭上双眼,有无言的痛,片刻艰难开口:“这话说来话长,既然外界传我死了,那婶婶就当我死了吧,现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是你的二侄媳。”
婶婶拍响了桌子:“胡闹!简直是胡闹!先夫在世,哪有弟娶长嫂的!这传出去,谢家的名声可就毁了!”
“你也是,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稳重的,识大体的,怎么你也变得.....”
来了!暴风雨如期而至。
比起陆归云,婶婶的责问更让我心头难受,我以为我做好了迎接风暴的准备,可真来的时候,我难受的一塌糊涂。
定定站在那,独自承受着。
屋门突然被推开,谢时郢大步踏了进来。
他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额角还有汗意,推开门的第一句话便是:“是我执意要娶她为妻!”
婶婶大怒,勃然作色:“你...你可知她是你大嫂!”
谢时郢的胸膛微微起伏着,眸光轻轻掠过我,很肯定的开口。
“我一直都知道的。”
“那你知道,你还...?”
很少见婶婶发这么大的火,印象中,她一直都是温婉平和的,虽是长辈,却从来不在我们小辈面前摆架子。
显然这次,我们的所作所为,真的气到她了。
“郢哥儿你虽然现在贵为侯爷,是一家之主,但这一家之主并不是空有名头,你要肩负的是谢家二百多年的声誉!你兄长还在世,你居然可以干出续娶长嫂的荒唐事,你要怎么去面对家祠的列祖列宗?”
婶婶的话振聋发聩,令我抬不起头来,我和谢时郢之间的事为伦理纲常所不容,让家族蒙羞。
谢时郢也一样,垂着头,不发一言。
屋里的气氛沉默了很久,我憋闷的喘不过气来。
终究还是高看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有那么一瞬,我想一走了之,只有我走了,谢家才会太平。
谢时郢察觉到我的意图,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去哪里?”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转头对他扯出一个极为牵强的笑:“我们都太任性了,再闹下去,谢家会成为整个邺京的笑话。”
谢时郢眉头紧皱成一团,他何等聪明,怎么可能听不懂我话里的意思。
我执意要走,他执意不放。
“这事是我自己一意孤行,与他人无关。”
他将我的手紧紧攥住,直视婶婶。
“是我从一开始就觊觎我的长嫂、是我对她时时纠缠、是我不顾礼义廉耻续娶长嫂...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自私妄为,狂悖行逆,我的错,绝不让他人替我受过,我会去祠堂自行请罪。”
我惊讶地回头看他,婶婶倏得站起来,气得发抖:“你...你疯啦!”
谢时郢很平静的摇摇头:“我没疯,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过去的四年,我拼了命压抑自己,想把那股子疯狂的念头压下去,可我试过了,没有用…”
“婶婶,过去一年我过得什么日子,外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筝儿失踪了,死了,你们难过一两日就可以揭过忘掉,继续生活,可我呢?我除了她,我什么都没有了,活得像个行尸走肉,你们所有人都好好的,为什么我不可以....”
婶婶怔怔看着他,眼中的怒火渐渐熄了下去,好半晌,才小声嗫喏着:“那…你也不能...”
“有什么不能?”
“昔日的悯北侯府大奶奶邵氏已与兄长和离,死在了康延二年正月,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谢时郢的妻。”
“于情于理,皆已了断,你们所不容的只是世俗的舆论罢了…
婶婶终究说他不过,气闷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们就算是要在一起,你也好歹重新给她一个身份啊,起码在祖宗面前有个交待,现在这...”
不知道是不是被谢时郢说服,婶婶言语中有了些松动。
谢时郢摇摇头:“那等偷梁换柱的行为,我们不愿意做,也不屑做。”
婶婶结结实实朝他胸口锤了几拳。
“你你你!你要气死我啊!”
我还是我第一次看温和的婶婶这么大动肝火到动起了手。
“婶婶,你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嫡亲长辈,这事我们不想瞒您,但今日起,筝儿她过去的身份大家都不要再提,日子是过给我们自己看的,外人无从指摘,也没有资格指摘!”
婶婶愣声发问:“那...那你大哥那里...你也是这么如实和他说的吗?”
我心震了一下,其他人都还好,我最怕的就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谢时垣。
自古以来,兄弟阋墙大多都因为女人,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横亘在他们兄弟俩之间的那根刺。
谢时郢沉默着,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良久过后,他缓缓开口:“兄长他知道。”
婶婶反问道:“你说垣哥儿知道?”
婶婶琢磨这这句话的含义,大约是想通了什么关窍,苦笑一声:“罢了,你们两兄弟都没意见,我有什么好说的.....”
说罢起身离开,我下意识的准备搀扶她,她却是甩开我的手,自顾自的离开。
谢时郢叹口气:“婶婶会想明白的。”
我兀自苦笑起来,也不知道我选择回来到底对不对了。
谢时郢的心情也有点低沉,牵过我的手“走吧,带你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