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光给任辛喂完软筋散,又抱着她哭了许久。
怎么能不心碎呢?受折磨的是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是他失而复得,又慢慢打开心房的师傅,是这天下所有东西加起来都无法相提并论的任辛。
师傅碎了,他不能再碎了。
他收敛自己的情绪叫来了李太医,还有之前和他对话的医女。
“我夫人身下的伤是不是非缝合不可?”
医女战战兢兢地回答:“侯爷,您……您之前也看到了,皮肉外翻,那里的又都是软肉,不缝合难以恢复。”
李太医听他们的交谈大概猜出了受伤的位置,难怪他没检查出来。
虽是医者也有男女之防,有些地方的伤,患者或患者家属不说,他们也不会去触碰,更别说检查了。
“那让李太医授你缝合术,你来缝合。”李同光看着医女。
她连忙跪地:“草民不敢,缝合术不是一夕之间就能学会的,李太医想必也是蹉跎了几年才上手的,我如何敢随便一学就给尊夫人缝合。”
她的头磕在地上砰砰响,生怕李同光真让她来,横竖都是一死,那她还是磕死算了。
李同光犹豫了,这个医女说的是实话,可是让李太医上手?
不可能……他不会让任何男人碰师傅,而且师傅肯定也不愿意。
“那你把缝合术教给我,我来。”李同光想了半天,才决定自己上手。
师傅的伤口他要亲手帮她抚平。
李太医此刻脑海里有八百个念头闪过:让他缝,看了贵人不该看的地方他死定了;不让他缝,让任何一个人学了去,没弄好对患者二次伤害不说,最后还是他没教好,他也死定了。
横竖左右都是个死。
他磕碎了桌上的茶盏,拿着一个碎片比在自己脖子上,悲痛欲绝地说:“侯爷,今日横竖我都是要死在这,与其让你动手,我还是自己来吧。”
李同光射出一枚暗器打掉了他手上的碎瓷片,他最讨厌被威胁,往日若有人在他眼前寻死觅活,他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可是,今天,李太医不行。
他压下心中的各种情绪,对着李太医恭敬地行了一礼:“李太医,烦请您教我缝合术,有任何问题不迁怒你,我自己承担。”
他的态度真的十分恭敬,李太医甚至觉得眼前之前和他说话的不是那让人闻风丧胆的长庆侯,只是一个普通好学的学子。
他放下戒备,开口:“侯爷可有缝合经验?”
李同光摇头。
“可拿过针线?”
“这个倒是拿过。”从前还不是长庆侯时在野外或战场上衣服、盔甲破了多数都是他自己缝补的。
李太医舒了一口气:“还好,那也算有些经验。”
“那就请侯爷让人抬头死猪来,我现在就教你,尊夫人的伤口也不能耽搁久了,如果像医女说的那么严重的话,不缝合容易感染。”
“好……”他马上转头吩咐。
“只是这房内不适合,死猪太过污浊,不适合病人养伤。”李太医道。
“那门口吧,我不能离她太远,我要时刻看着她。”
虽然师傅现在还在睡,也服了三倍软筋散,可师傅一旦醒来,只要她想做的事她一定会去做到,包括……送自己去死。
所以,她不能离开他的视线,一秒都不行。
“那……好吧。”不好,也拗不过眼前这位侯爷啊。
李同光又叫人带了几个医女过来,让她们在床前紧盯任辛的状态,一旦她醒了马上叫他,这样他才能完全放心学习。
不久,士兵们就抬了一头刚杀的猪到门口,猪皮还有余温,正是练手的好时机。
“请侯爷在猪上还原患者伤口。”李太医道。
李同光拿着青云剑唰唰几下,两个触目惊心的伤口就出现在了猪身上。
师傅受的伤,他看过一眼就不会忘,他是势必要初贵妃千倍万倍还回来的。
李太医看着伤口也惊了一下,竟如此复杂,他看着李同光,连他亲自缝合都不一定能处理的尽善尽美,李同光可以吗?
李同光只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李太医开始吧,再晚些就凉了。”
其他的东西他不敢保证,但是师傅的事他一定处理的尽善尽美。
李太医给他递了一套缝合工具,一步一步耐心地教他,李同光也谦卑地学着,有些没听懂的地方更是反复地询问,直到最后伤口完美缝合。
然后他又弄了几个差不多的伤口,在猪身上反复试验,终于满意的时候腿都蹲麻到没有知觉,根本起不来。
还是李太医扶了他一把,他对眼前这个看着这么年轻的毛头小子多了一丝敬意。
李太医惊叹他的学习能力,短短一个时辰他就将他学了几年才成的缝合术学会了,按理说可以给伤者缝合了。
可他还是不放心,又让人带了几个受伤严重需要缝合的士兵过来,他亲自给他们缝合。
那些被他缝合的士兵是又惊又怕,有一个腹部受伤的,躺在担架上差点尿了裤子。当然也有一半是疼的,侯爷亲自上手,他连麻沸散都不敢要。
李太医终于开口:“侯爷可以了,您这技术已经远超于我了。改天太医院缺人,侯爷都能来帮忙。”
他说这句话是想让李同光放轻松,毕竟死猪也好,士兵也好给他们缝伤不会有心理压力,但是里面那位对他的重要性谁都清楚了,更何况伤处还这么敏感。
“李太医,可有止疼的麻沸散?”
李太医无语,原来你知道有这东西啊,刚刚给士兵缝的时候是一句没见你提啊,但他此刻也不好揶揄他。
他态度温和地说:“有的,侯爷,不过麻沸散用多了对内力会有影响,一般习武之人都不会用。”
李同光回道:“没事,给我调好剂量。”
内力而已,师傅的内力如果没有了,他的可以全送师傅,可是他不想让师傅疼了。
他其实看到刚刚那个士兵都疼的冒冷汗了,但是看他在缝,他又不敢叫也不敢提。
李同光是知道有麻沸散的,但他要尽快上手,哪有时间还给士兵用,等发挥效果他再缝?他能等,师傅一刻都不能等。
果然,这边刚弄好,那边医女就叫:“夫人醒了,夫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