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应遇给洪承畴写了两份奏报。
一份公开的,全军用命,斩杀大匪王二,剿贼大捷。
一份私下的,王二残暴不仁,兽性驱使,无法称人,他明白大势,但他忍无可忍,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派二十骑给洪承畴送信,刘应遇决定继续追杀流贼。
文官上阵杀敌总能很快获得武卒钦佩,刘大刀现在有绝对的威名,尸体随便扔到山坳里,撒了一层黄土。
刘应遇让所有人把腰上的首级也扔进去,太恶心不说,拖慢行军速度。
边军看他连王二的人头都不稀罕,老老实实听令把首级扔进去,这下可以轻装上阵了。
午时休息半个时辰,出发!
此刻这支军队变成了一支‘强军’,超额军饷的明军战斗力一向可观,走了两个时辰,前面骑马的斥候一脸惊悚返回。
“刘…刘大人,宁夏和固原的边军有一支叛军在附近,流贼竟然攻陷了安化城…”
刘应遇脑袋嗡的响了一声,安化城就是庆阳府城,怎么可能?他们撒丫子也跑不到吧?
斥候倒了一口气,“是安化郡王的王城,不是府城。”
刘应遇大怒,猛得深吸一口气,又大惊失色,这跟府城陷落有什么区别,可能更糟糕。
“该死的,安化郡王不去府城,还在城外?”
“是啊,听说他雇佣了两千饥肠辘辘的边军,结果那些人把王城攻陷了,开仓放流贼进城,现在他们正会盟推举头领。”
“前面带路!”
刘应遇必须去看看,明国公林威把藩王一股脑拖到京城,让他们处理家产,但处理需要时间。
且宗室镇国将军以下变为平民,地方现在有一堆郡王。
亲王在封地的时候,官府没人搭理郡王,如今亲王入京,分散在府县的郡王就是亲王处理家产的人。
陕西有庆王、韩王、秦王、甘肃有肃王,庆王封地在隔壁平凉府,二百多年来,陕西富庶的县城都有郡王分散,肤施城也有肤施郡王,那家伙跑的快,早到山西去了。
郡王被杀问题不大,郡王被‘灭门’,问题就大了,刘应遇一个七品官还扛不动这种政治效应。
呃~
不用他扛,因为他白天的许愿实现了。
他期望的一千骑兵到了。
安化郡王的王城距离安化府城不到三十里,处于官道东山脚下,城不大,但二百年捯饬足够繁华,宫殿建筑比府城漂亮。
刘应遇带五十名斥候骑马黄昏赶到,距离四里的小山顶观望,王城内外热闹非凡,流贼抱着死也不能饿肚子的心思,在烧火做饭,到处是炊烟。
至于安化郡王,也许、可能、大概、十有八九变成了一堆碎肉。
“大人快走,我们被流贼围住了!”
身后的斥候突然大声惊叫,几人拖着刘应遇快速下山来到拴马的地方。
抬头一看,附近山头全是全是三三两两的人群,他们竟然愚蠢的冲到流贼大阵中,这群畜生刚经历大败,还有如此强悍的组织力?
刘应遇上马刚起步,突然勒停马头,大声下令,“停下别跑,是塞外的朝廷大军来了,小心被当做流贼射杀。”
五十骑在山谷原地围成一圈,斥候也发现了山顶上‘敌军’的不同。
刚才只是发现有人影活动,现在从下往上看,背景换成黄昏的青色天空,人影轮廓非常清晰。
对方身穿羊皮袄,但个个挎刀背弓,陕西边军哪有这种人,鞑靼人也不可能同时配刀配箭…还骑马。
若几百人有可能,但顷刻间山脊线上全是骑军,四面围住,安静无声的看着他们,十分强大的压迫感。
刘应遇听到斥候紧张的呼吸,他也有点点,摄政公派‘小股’精锐骑军入陕,目的如何暂且不知,但绝不是什么好事。
当下太倒霉了,流贼刚刚杀了安化郡王,大家都是恰逢其会,对方很可能把纵容流贼攻城的责任推在自己身上。
山顶上轰隆下来二十骑,一边十名,快速来到身前,笃笃笃~二十支箭射到斥候面前。
“报上名来,胆敢妄言,格杀无论。”
“下官陕西巡抚麾下兵备道刘应遇,刚刚会同延绥总兵吴自勉斩杀流贼大匪王二,追击不善,导致流贼攻陷安化王城,不知哪位将军当面?”
“刘应遇?”对面一声疑惑的声音,“你跑的这么快吗?老子不是朝廷大军,老子是马匪,兄弟们是来自西北四镇,还有土默特。”
五十名斥候顿时勒马靠的更近,刘应遇深吸一口气,闪电般明白了,这就是摄政公的骑军。
知道他‘跑得快’,对方暗示的很明显。
而且陕西哪有这么牛气的马匪,有也是乞丐,哪有如此森严杀气。
刘应遇勒令斥候安静,一夹马腹来到外围,与对面相峙,“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姓张,单名极字,匪号镇三秦,宣府人。”
刘应遇差点笑场,哪有自称匪号的人,拱拱手道,“听张当家所言,似乎对流贼行为颇为不悦。”
“人看到畜生当然不悦,可惜老子是匪。”
“如今大明朝政安稳,天灾实非人祸,摄政公威武之名天下皆知,不忍杀戮,才导致流贼猖獗,张当家若能为朝廷剿匪,本官用项上人头担保,将来必为武勋。”
“你在招安?”
“不,我们是志同道合、匡扶正道的朋友,张当家是刘某奏报朝廷的陕西义士。”
“有点意思!”
对面十人突然骑马缓缓靠近,斥候紧张抽刀,被刘应遇大声阻止,“别动手,大家是正道兄弟。”
张极来到刘应遇身边,骑马绕着他转了一圈,“不错,文官不怕死,剿匪成功了大半,张某与刘大人结为兄弟,没有上下之别,只为匡扶正道。”
刘应遇大喜下马,“愚兄应该年长几岁,但凡有粮草,必定先让兄弟吃饱,若有一人饿肚子,愚兄绝不下咽。”
“好,就这么说定了!”
张极扭头打了个响指,身后的亲卫拿起胸口的竹哨滴滴有节奏的吹了几声,山顶上的骑军离开整队,顺着山坡齐齐来到山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