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威三月二十九凌晨回京,两天没有任何动作。
四月初一,从河南赶路的船队经过三天半时间来到京郊。
这么多藩王同时入京,什么礼仪?怎么招待?十王府根本放不下。
朝廷还在休沐,内阁不知如何应对,最后皇帝一挥手,让所有藩王入宫,到仁寿宫居住。
但唯独把皇后留在了外面,皇帝直接挑明太康伯谋反,把张嫣送到城东的道观反思。
天启还是怕了,藩王继续留在外面,能有几个活着还真是个问题,‘劫持’宛平侯的两个孩子才能让人放心。
乾清殿,周王给天启看病非常认真,效果比太医院专家会诊更好。
“陛下舌淡苔少、眩晕耳鸣、腰膝酸软、表皮细碎、肉体散黑、脉沉细,乃肾精亏虚,无法充养脑髓的病症。病因乃先天禀赋不足、久病耗损、后天失养。均衡饮食、规律作息、适量走动、保持心神清静、少思少虑、勿妄作劳、起居有常方可延年。”
天启放下袖子,淡淡问道,“周藩可以医治?”
周王点点头,“不可用药,只能食补。”
天启两眼一瞪,眼神格外闪亮,原以为周王是胡说,没想到他真懂,京城太缺一个这样的人了。
乾清殿此刻人太多,不能多说,过两日在详谈吧,天启淡淡挥手,“很好,周藩果然医术传家,皇妹有孕,周藩在仁寿宫也帮忙看着点,顺带安抚一下家里人。中枢虽然有点混乱,但大明日渐向好,藩王可在仁寿宫常驻,朕已经下令召湖广、四川、江西藩王全部回京,等朕病好了,咱们再谈谈家事。”
周王出门后,乾清殿剩下信王、云梦、魏忠贤。
天启面对信王好似总憋着莫名的急躁,“四弟,你怎么又回来了?林威是臣子,朕是皇帝,圣旨抵不过一个武勋话语?”
朱由检脸色一暗,刚想下跪,天启又冷冷挥手,“行了,你也去仁寿宫住着吧,如今的确是藩王。”
“臣…臣弟领旨,皇兄一定…一定…”
“滚!”
一个字没有任何感情,更让人觉得冷入骨髓,信王只得磕头离开。
“皇姑,朕突然觉得轻松不少,没什么可生气的,人为刀俎,面子算什么,魏大伴没什么好消息,您有吗?”
云梦缓缓摇头,然后看着魏忠贤,“由检一直与藩王们在一起谈事?他能谈什么?”
魏忠贤一缩脖子,他已告诉皇帝,不想说第二遍,天启看他的样子呵呵一笑,主动接过话茬,
“皇姑,魏忠贤、关大河是皇家的奴婢,丁绍轼、杨涟是大明的臣子,张维贤、朱纯臣等武勋既是臣子也是奴婢,您有没有感觉出来,他们既支持林威也支持朕,能把这些人逼的不知如何选择,林威是古往今来第一大反贼,他已经清除一切障碍与朕面对,突然矫情离开,不外乎又当又立,朕绝不低头,他反贼的身份永生永世洗不掉。”
云梦认真盯着皇帝看了一会,再次摇摇头,“陛下这次可能错了,林威在等塞外的消息,在处理国事,他还没有让塞外安定,打败鞑靼与瓦剌联军,他才能一直留在京城,否则全部半途而废。”
天启眼皮猛得一抬,瞬间呼吸急促。
没错,这是林威。
混蛋,朕在你眼里是什么?敢忽视天子,狂妄的反贼。
皇帝脸色阴晴不定之际,外面突然有人汇报,
“陛下,宛平侯回京了,祠堂诵经一日才上衙。”
皇帝瞬间青筋暴跳,但最终哼了一声,闭目躺在锦榻中,挥手示意两人离开,他要清静一会。
藩王集体入京,这么大的事竟然无声无息,大明朝已经不自觉的以林威意志开始运转了。
云梦在宫门口碰到了秦良玉和镇远侯,与他们没有交谈的兴趣,从承天门出宫,想到侯府看看,却一抬头看到正阳门两个身影。
这两个身影很特别,轮廓就能认出来,一个精壮的练功服老头,一个金色道袍的白胡子老道士。
看到师傅不过去属实不孝,云梦穿过寂静的中枢衙门,顺着阶梯上城墙,又看到两人上角楼去了。
这两人关系很特殊,差着辈份,曾经的‘战友’。
李文松现年八十五,虽是奴婢、御马监提督,却是慈圣皇太后嫡亲三哥,天启皇帝的舅太爷,入门后道法扶摇直上,还是朝廷册封的真人,僧道世界影响力巨大。
云梦上楼梯后,又看到两人在窗前站立,盯着外城。
无聊,跌份,您回来也不下去把侄子李铭诚藏起来,还让他在千户所丢人现眼。
云梦来到窗口向下看了眼,猛得瞪大眼。
谁说林威在祠堂静坐?
那家伙身穿力士服,坐在千户所门口,与彻底沦为乞丐的李铭诚坐着唠嗑。
“关师,四…四威在做什么?”
“送武清侯上路。”
“不可能,四威现在不会轻易杀人。”
“你想得美,别人不死,那就该皇家死了。”
云梦惊讶看向两人,关大河与她说话也一直看下面,李文松却是朝她点点头,
“化家为国,这是皇族的荣耀。家国不分,这是皇族的悲哀。小嫄你应该深知其中的痛苦。
铭诚的父亲,我的大哥本是读书人,大妹做太后反而被好友嘲讽郁郁而终,二哥文贵一个泥腿子,大妹却非让他管理皇庄十万佃户,每日扣剥、训斥、虐杀贫民,最后疯掉自缢了。
贫道本入空门,却又不得不入宫为皇帝节制御马监,哎,李家就是个小户,扯进国家大事就算了,偏偏还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血腥之事,享受了五十年不该有的荣华富贵。
父亲一介泥瓦匠,不劳作致富,却被人拖进权争漩涡,躺在金银中醉生梦死,一切都是缘法承负,对大家都是解脱。”
云梦还真不知她两位舅爷如何去世,闻言彻底呆滞,原以为李真人回京能保下李铭诚,没想到他更想了结尘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