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威忽视了一个现象,那就是现在的孙承宗、李标、高攀龙等人,再也不与他‘争论’了。
宛平侯说话的时候,他们这些‘阶下囚’听的很认真,一时想不通也不会反驳,而是在思考…
他林某人回到大明朝,事实上已经分裂了士大夫群体,士绅豪商在他身后,皇帝身后只有既得利益的武勋和愚忠的读书人。
林威,就算不是诸侯,也是军阀,还是京城的军阀。
船舱安静了好一会儿,无论其他人想说什么,现在都得等信王开口。
朱由检挣扎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孤一时没想明白,姐夫准备如何消灭居心叵测之辈可能出现的反意。”
还不错,虽然有点牛头不对马嘴,至少证明他在思考。
林威向窗外看了一眼,呵呵笑道,“读书人口口声声忠孝节义,竖立无数愚忠之辈来告诉天下人要做个忠臣,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百姓最容易治理,也最容易被引导,因为他们很容易满足,等他们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才是最危险的时候。贵人们总是想着扣剥尽佃户最后一粒米,官府总是想着搜刮贫民最后一个铜子,然后大骂百姓无能去死,一无所有的百姓只剩下一条命,就是最强大的时候。”
宛平侯的回答同样牛头不对马嘴,却是顺着信王的思路在说。
朱由检歪头想想,突然一抬手道,“姐夫掌天下强兵,日夜享受美人温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说这种话容易让人嗤笑。”
船舱其他人两眼大瞪,大气不敢出…
林威似乎很意外,缓缓起身站在信王面前,一句话没说,信王与他对视片刻后,双臂又止不住的颤抖…
啪~
林威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信王下意识一声惊呼,差点瘫倒。
林威用力拽住他站直,笑着问道,“殿下说说,何为酬功,为何酬功,如何酬功?”
“奖…奖赏有功劳者。古人曰,酬功给效,是为了赞赏付出者。权力、财富、名声皆可酬功。”
“殿下很害怕?”
“啊?不…不不不…”
“那你抖什么?殿下是贤王,这个称呼最初来自哪里,是何人称呼,是何人传扬。”
“京官谬称。”
“其实也不尽然,十王府有四个藩王,瑞王三人在十王府住了二十多年,就没人称呼他们贤王。
我出身亲军,自然知晓殿下经常只带一两名内侍外出,你哪里都不去,就是围着京城大街瞎转。
遇到百姓卖东西总会上去问卖多少钱,为何这么卖,货来自哪里,平时生活怎么样,等等如此问题。
百姓期待圣人,期待明君,期待能臣,不需要很多次,一年一次殿下的行为就会被传开。
那请问殿下解决了什么问题?提出了什么建议?为大明朝做了什么事?比起瑞王等三人又做出过什么贡献?”
朱由检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点不耐烦,“姐夫,孤都说了,是京官谬称。”
林威哈哈一笑,啪啪啪又拍他肩膀,“笨蛋,比起那些好吃懒做的藩王,你给皇家赚了名声,百姓对陛下更满意了,贤王称呼酬功很合适,你怎么还怕了?”
信王快内心快崩溃了,从开始的侃侃而谈,到被林威批驳的一无是处,又被林威暗讽他只能做个泥塑,两眼对着甲板,但眼中复杂的神色几次变幻,最终忍住颤抖,拱手说道,“姐夫说的对,孤懂了,姐夫大功于朝,是大明英雄,赏功是应该,还请姐夫以后费心教导。”
呼~
船舱众人松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失望。
林威倒没那么多感慨,再次拍拍信王,“做大臣难,做藩王难,做皇帝更难,但做人应该简单,咱们是一家人,我怎么会对孩子的舅舅生杀意,恩怨情仇,终究是因为小人无端臆测所起。”
信王也松了口气,肿胀的腮帮子面带微笑,“是啊,孤与姐夫是一家人,没那么多事。”
林威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向后招招手,示意众人到甲板。
海船一下走了很多,大多在落潮前离开大湖,只剩下皇后祭天那九艘运河官船在旁边。
甲板上的临淮侯看林威出来,上前无声对后面的几人躬身行礼,然后对林威道,
“中都留守司八卫一所六万将士、以及附属宫侍两万余人,已经查明皇陵左卫、中卫两个指挥使和大约二百名下层武官扣剥军户,借皇陵卫驻地隐蔽训练歌姬,买卖人口,他们与南北士绅均有暗中联系,玷污皇陵祖地如同叛逆,罪不容诛,感谢大将军帮忙惩戒叛逆,四千附逆昨夜伏诛,二百叛逆及家眷、爪牙共三千人等待大将军裁决。”
林威负手看着岸边乌压压一群被捆缚双手的人,此刻他有尚方剑,的确只有他能‘判案’,扭头看向信王,“殿下认为该如何处置?”
“杀,如此逆贼,诛九族。”
林威淡淡一笑,一把拉过张嫣,“娘子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张嫣摇摇头,“父母兄弟的坟都找不到,对一群死人妾身不想说一个字。”
林威收起表情,伸手化掌为刀一挥,冷冷说道,“腰斩,扔进湖里喂鱼,请诸位大人和殿下全程观刑。”
临淮侯点点头,立刻令亲卫去下令。
林威却一搂张嫣道,“我们去拜见皇后,接下来本侯护送皇后省亲,护军全部换乘运河官船到开封。”
福船与官船有搭板,林威带着几人快速来到皇后的大船,这里就舒服多了,关键底层船工多,加上风帆,运河行船足够快。
惨嚎声、惊吓声、求饶声突然响彻大湖,大股大股的红色进入湖泊,让观刑之人表情呆若木鸡、身体又忍不住剧烈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