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上朝，皇帝当然没去金銮殿，就在乾清殿意思了一下，明日开始三天休沐，大伙都没什么事。
早饭时间，锦衣都督田尔耕才来到乾清殿汇报。
云梦公主最近一直在皇帝身边，既为保护，也为防止意外。
京城校场、上林苑监、国库、祭坛、监狱、寺庙道观、钟楼、皇店、皇厂等所有衙门附属机构，一夜之间约四成小头目被诛杀。
还有很多货栈、酒楼、戏台等掌柜也被杀，皆被灭门。
大约二千多人被诛，京卫和五城兵马司天亮立刻处理尸体，死者没有官员，文武都没有涉及，所以中枢没什么反应，百姓反应也不大，但有些人却吓坏了…
田尔耕跪着哆哆嗦嗦告诉姑侄两人，半个时辰前京卫正衙被抽走两千人，亲军被抽走两千人，军令全是宛平侯大印，他也无法阻挡。
这些人目前分四队在京郊继续杀人，且京郊的京卫驻军更多，他们好像有无数宛平侯的大印文书，约三万人在设卡配合他们。
皇帝姑侄俩静静听完，齐齐陷入呆滞。
田尔耕哆哆嗦嗦还没有汇报重点，姑侄两人已经明白了，天启双拳紧握，好似在忍着巨大的愤怒，过一会又若无其事继续喝粥。
喝完才淡淡挥挥手，“皇姑去看看吧，好歹这个世界能清净一点，朕不想听任何意外，只要不影响大事，长辈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无论谁死了，送口好棺材。”
云梦摇摇头，“这不是关师的性格，若没有林威授意，那他就是在用江湖办法解决旧事，会牵连整个武勋。”
皇帝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皇姑自便，关大河知道底线是什么，朕相信他不会做绝，他也没资格做最后的审判，胜利者才有。”
云梦只好让田尔耕先离开，然后她起身出门，来到皇城东面位于尚膳监后面的一个大院。
这里是净军的地盘，御马监精锐机构，皇城暗卫所在地，里面人很多，但大多一脸悲凉之意，看到公主齐齐躬身。
云梦大步来到正房，门口看到了伍大牛，他搬了个椅子，一人翘着二郎腿坐门口喝酒，大早上的一身酒气。
“林关两姓一门从来不会选择，只知道逆来顺受，四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勇气吗？早二十年这么有胆量，本宫与你们也是一家，如今又何必无意义的挣扎，死人已逝，再挣扎还能影响大局不成？”
云梦对伍大牛一副咄咄逼人的质问口气，五师兄睁开朦胧的醉眼，打了个嗝懒洋洋回道，“我不知道，殿下不用来问我。”
云梦顿时大怒呵斥，“难道你们也想造反不成？你们配吗？”
啪~
伍大牛把一壶酒摔到两人身前，满嘴酒气讥讽回应，“奴婢当然没资格造反，我们也不造反，我们做这事与小师弟没关系，他做他的事，我们做我们的事。”
云梦盯着他看了一会，猛得扭头离开。
没注意身后的伍大牛露出一丝得意微笑，眼中全是杀气，哪有一点醉酒的意思。
云梦带着四名亲卫来到侯府，门口停着一长串马车，京卫的士兵很多，像搬家一样兴高采烈往马车上放各种东西。
这与她估计的场景完全不同，关大河胜了应该烧掉这个地方，李铭诚胜了应该在处理尸体，这是…和解了？
不可能！
云梦懒得与京卫军官多嘴，大步进入前院，才发现有人守着廊道，示意亲卫原地等候，她继续向里，也无人来阻拦她。
中院空无一人，只有东面堆积如山的尸体，临终呕吐、大小便失禁后，一股臭气熏天的味道，非常呛人。
还是李铭诚输了！
暗卫要大变样了，云梦稳定一下情绪，突然听到后院传来大骂，
“…贱婢…造反了…敢杀少爷我家人…灭你九族十族…”
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两腿打颤步子都迈不开，云梦手托廊柱堪堪站稳，里面的嚎啕大哭和咒骂越来越清晰。
“表哥啊，你的奴婢造反了…快显灵杀了这个贱人…关氏和林家都得死…哈哈哈…一个不留，断子绝孙…”
鼻孔闻到一股熟悉的臭味，感觉廊柱湿漉漉的，云梦疑惑把手拿到脸前吸吸鼻子，顿时两眼大瞪。
难怪院里狼藉满地，她也到旁边呕吐起来…
碰到另一条廊柱，触电般退了回来，扭头跑到前院，看池塘边没有水迹，连忙去洗手…
大明朝没有这样烈性的剧毒，林威才有这东西，就像他本人一样，一体两面，正面是强大武力带来的生机，反面是剧毒带着毁灭。
前院虽然没有人声，京卫却个个带着笑意，云梦呆呆的看着他们，耳边隐隐传来嚎哭的咒骂声，让她感觉这个世界很不真实…
“一起进去吧！”
耳边一声炸响，云梦闪电起身，张维贤负手站在院中淡淡看着她。
云梦犹豫片刻，神色黯然，开口与以往的性格完全不同，竟然有一丝胆怯，“为…为何又翻出陈年旧事？都已经过去了。”
张维贤鬼魅一笑，淡淡讥讽道，“吃亏的一直是他们，占便宜的一直是皇家，人家翻身了，为何不能翻旧账？”
云梦问了一句话后，好像情绪也稳定下来，转而说道，“听英国公的口气，难不成还能置身事外？”
“殿下想多了，老夫不是置身事外，而是自始至终就知道结局，林威总说老夫是可以选择的人，那是因为他不知往事，认为英国公府代表朱明武勋精神。其实老夫才是没有选择的人，只不过更能忍罢了，纠结这种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云梦稍微想了想，不由得点头，“他把自己表哥打成重伤，大概已经从心里把林家与英国公的恩怨两清了。”
张维贤没有再与她叨叨，扭头缓缓向里，云梦随后也跟上。
太阳出来了，中院的味道更加刺鼻，云梦把一块面纱系在耳边，提醒英国公，“小心中毒！”
张维贤依旧没有接茬，快步跨过中院廊道，后院场景尽收眼底。
难怪中院无人，原来是后墙被凿塌了，一群黑衣人在搬金银物件，直接从侧墙离开。
正屋前应该用水冲洗过，摆着一溜尸体，武清侯披头散发、光膀子对着尸体又哭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