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一片安静,春天快来了,脚下的草地有嫩芽破土,隐隐让空气带着一丝生机,但更多的是生存的无奈挣扎。
四人眼看骑军离去,没有追赶,没有喊叫,齐齐下马。
关承武下令让后面的亲卫去查查骑军是哪一部、他们从哪里来,禁宫暗卫立刻回撤一空。
来到云梦公主面前,大师兄看她脸色还有点发紫,低声解释道,“李尊祖擅长箭术,与小师弟很早就是兄弟,我很熟悉他,拳脚武艺差小师弟很远,刚才那个人善使长刀,招式简单熟练,一看就是精于战阵之人,绝对不是宁远伯。”
云梦抬头瞄他一眼,不等询问,大师兄再次解释道,“应该不是身边人,东江的骑军头领吧。”
伍大牛来到两人旁边,摸摸鼻子道,“我眼瞎什么都没瞧见,要汇报你们汇报去,老子懒得管别人闲事。”
关承武和云梦对视一眼,齐齐轻哼一声,那个蒙面人出来劈砍,就是想表达‘他’是主事人。
‘他’是谁鬼才知道,三人又齐齐看向一旁走神的秦悦明。
关承武叫了一声,秦悦明回头,但脸上布满泪花,她刚刚才知道此处是苏秀秀遇害的地方,既怀念那个单纯的姐妹,也是对林威遭遇的悲愤。
三人看她这样子,话全堵在喉咙。
过一会,秦悦明走到三人身边,兴致不高,“我从运河上过来,与…与她一起,并不是骑马而来。”
哦,三人互相看一眼,都想让对方接茬,互相‘谦让’片刻,最后云梦把关承武推开快速问道,“四威有什么话吗?”
“没有,其实是我不想离开,姑姑要回京了,我得劝劝姑姑,我了解夫君,姑姑若搅和进来,夫君会很生气,他不会对京城怎么样,但会对这天下失望透顶。”
“那又怎么样?”
秦悦明看着脸色搵怒的云梦,淡淡一笑充满讥讽,“不怎么样啊,夫君一直想做个为国为民的英雄,有人阻止他,也有人追随他,什么都不需要做,谁动手谁输。”
有理,太有理了!
云梦一时语塞,关承武接茬说道,“那个蒙面将军才是主事人,别对任何人提及不相关的事。”
秦悦明又淡淡笑了,“夫君是朱明的冠军侯,是陛下一手提拔的大将军,怎么就突然水火不容了?难道朱明的英雄当真做不得吗?
大师兄,五师兄,您和关师到底站那一边呢?两边都站的人结局大概很悲惨,夫君通过别人的行动来告诉你们,他对你们很失望。”
伍大牛讪讪后退一步,老大顿时独自面对这个问题,他先看了一眼云梦,才无奈说道,
“小师弟还未出仕的时候,师父说他对天下万民充满友善,对国家民族充满忠诚,唯独对皇家没有一点敬意,说起朱明历代皇帝头头是道,对皇权没有畏惧,若非他出生暗卫,若非所有人都在保护他,像他这样的人,一出头就被人弄死了。”
秦悦明低头想了一会,又歪头看着树林,语气充满悲凉,“夫君说这个世界只有他与皇帝是完全为了天下百姓着想,只有皇帝与他是同路人,可惜…皇帝还是走了岔路,没有容人之量,把一家成败置于一国之上,哪怕他是皇族,也是毁灭的征兆。
夫君也许早看明白了,也许他内心从未相信过皇权,一开始就对皇帝没有生死依赖,秀秀一死,这条路更是彻底没了。
我不是傻子,若说去年夫君对陛下百般忍让是因为没有后路,那今年不会有任何忍让,他从来没来过这里,也许就是内心觉得对不起秀秀。
皇…她没有转述什么话,但亲军有,夫君准备三月二十八为秀秀和家里人大祭,为此他决定清空京城七日,不仅不允许别人打扰他,还会让京卫断绝京郊来往,江南几乎人人都知晓,你们还不知道吗?”
他们当然知道,但他们得到的是‘简单消息’,只知道大祭七日,不知道‘清空京城’,从秦悦明嘴里听来意义完全不一样,一股‘摊牌’的意气之争。
关承武与云梦对视一眼,虽然他们早有准备,但内心还是惊悚不已,摊牌怎么来的如此之快,林威甚至连掩饰都不想。
宛平侯与皇权的博弈,竟然用三个月就走完了以往三十年的过程。
这是他们追秦悦明得到的唯一‘消息’,无论站在哪一边,立场处于何处,听起来都让人唏嘘。
云梦拍拍衣袖,“回京吧,谁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秦悦明再次邪魅一笑,“公主殿下,您蹲守居贤坊摸清底火制作原料,从我这里得到答案后,你们也一定会从朝鲜印证,您制作成功了吗?”
云梦一瞬间很生气,胸膛起伏两下冷冷说道,“死了几百人才知道,底火是剧毒中的剧毒,制作过程会死人。”
“呵呵,那肯定还会一直死人,难怪没有亮出来装备,火药把士兵们吓坏了吧?”
云梦没有再说,她听明白了,张嫣谈过这个话题,秦悦明也是才知道底火泄露。
四人在树林中时间不短,谁都知道得回去,谁也不是太着急,而且他们不想一起走。
树林外哒哒哒来了一队骑士,暗卫追上来了,到云梦身边汇报后,他们才知道骑军是从海上而来,林威并没有抽调走京城的人马。
紧急着又来了一队人,锦衣卫外城千户所来的人很多,彭老二对秦悦明躬身行礼,“夫人,我们护送您回京,京卫在运河调集了船,我们先到通州,然后坐马车回去,今晚到通州京卫军营留宿。”
他这是走弓背故意绕远,大概想看看京城的反应,云梦被气笑了,大袖一甩,扭头先一步离开。
秦悦明指着上马离开的背影,对师兄弟淡淡说道,“她明明知道秀秀为何死,却装作不知道。她还告诉夫君,二师兄也是因为她才死。”
伍大牛听到这话,同样立刻扭头离开,关承武朝彭老二狠狠瞪了一眼,后者讪讪退远,大师兄才仰天长叹一声,
“小师弟上月离开京城后我们就知道了,从师父嘴里听来的往事,师弟与公主苟且,差点让林氏全家陪葬。我当时与林耀在锦衣卫做轮值,我们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奔波,没注意师弟什么时候与她产生联系…结局就是师弟用自己的命保住了我们所有人。”
“所以大师兄现在又摇摆不定?那父亲大人和大哥林耀是不是死的太蹊跷了?”
关承武两眼一瞪,“我没有摇摆,谁说林伯和林耀死的蹊跷?林伯寿终正寝,林耀死于巧合,他们的事如何能做局?小师弟不能对什么事都怀疑,这会让他疯魔。”
“夫君告诉张嫣,说关师是个极度矛盾的人,让我不要听关师任何话,大师兄以为呢?”
关承武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做徒弟的怎么能说师父不是,但你是局外人,当然不用听。”
秦悦明顿时一脸苦涩,“大师兄回去吧,京卫两千兄弟现在是禁卫,弟媳曾交给公主代为统领,过几日他们会返回京卫正衙,我会到白杆军兵营。
麻烦大师兄代弟媳禀告关师一声,现在够乱了,往事既然是往事,就不要让夫君翻出来了,父亲大人和大哥若还有隐情,恐怕我们谁都劝不住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