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一鹭语无伦次说了一句,马上住嘴,重新靠近毛文龙,贼兮兮道,“毛将军,侯爷肯定会办成铁案,既然如此,为免夜长梦多,应火速斩杀问罪,带到余姚做什么?到时候江南有数不清的人去阻止。”
毛文龙哈哈大笑,侯爷真是什么都能猜到,“毛巡抚放心吧,不会让你为难,侯爷说了,江南若有人觉得三钱与谢氏、王氏无罪,可以到余姚听审,或者为两家辩驳,侯爷来者不拒,不会私下结案。”
毛一鹭听完,张大嘴指着远处色厉内荏的士子,“侯爷故意?”
“什么故意?说的这么难听,说了是公审,他们在这里阻挠大军没用,想说他们无罪,得拿出证据,得到余姚听审,老子只会执行军令,再吵吵追上去掩杀。”
毛一鹭总算听明白了,拱拱手道,“毛将军放心,某去把他们…”
毛文龙按下他的手打断,“毛巡抚说早了,侯爷有令,应天巡抚和苏州府所有属官都得去余姚听审,包括南京水陆武勋提督,南京六部若想去也可以,只怕他们来不及。”
毛一鹭眼珠子转了一圈,瞬间领会到关键,宛平侯原来不需要他插手,好赖人家都一力承担,自己只需要…让读书人上钩就可以。
两人分开行事,毛一鹭开始观察人群找人。
苏州现在有两位学子非常活跃,成立应社的娄东二张,他们文采斐然,对朝政的热情甚至超越东林,经常在城郊聚集学子召开大会。
江南士绅豪商都会资助各个学院和学社,三钱一定资助过应社,如今这个学社在江南、江北、徽州、两浙都有分社,与其他十几个学社形同一体。
二张躲不了,也一定不会躲,会闻到血腥味一样上来撕咬,正好让宛平侯治一治江南这些喷天喷地喷皇帝的烦人家伙。
毛一鹭等了一会也没见到两人,反而看到他们同社的几个人,皱眉想了一会,眼里闪过一丝狠辣,原来平日都是装出来的热情和激进,面对真正的权力,这些家伙也知道避险。
吩咐随从去通知应社二张来谈话,毛一鹭找了个边上的院子等候。
张溥和张采来得不是很快,等了半个时辰,两人才在众星捧月中通过士兵设立的关卡,来到毛一鹭面前。
文人有文人的傲气,见面腰板挺直,开口就是质问,“毛巡抚,宛平侯无缘无故抄家三钱,士兵杀害良善学子十二名,罪大恶极,我等代表江南民意定弹劾宛平侯和所有官员,你们助纣为虐,天理公道何在?”
毛一鹭作为阉党,在江南名声太臭,习惯他们这种说话方式,这次不一样,抱胸嘿嘿直笑,
“张溥、张采,钱氏有学子在你们应社是吧?钱氏还是你们的恩主,每年资助不少钱粮,于情于理都应该为钱氏喊冤。应社与云间几社、香山同社、浙西闻社、历亭席社、云簪社等等几乎所有学社同气连枝,本官深感欣慰,还请大家一起为钱氏助威。”
两人瞬间语塞,这…这是奸贼阉党的反应?
毛一鹭又笑着道,“外面的十二名学子是不是还未查到名字?不用查了,来的不是大江水师,是钦差护卫大军,他们只执行军令,老夫说话都没用,你们过去更是找死,反正士兵不认识你们是什么身份。”
张溥眉头紧皱,“毛巡抚在说什么?为何不查?他们休想这么离开。”
“因为那些是钱氏护院的尸体,用来震慑乱民,你们敢阻挡大军,别说你们会死,你们全族都会被诛,别叫…叫没用,说了他们是执行钦差军令,连魏国公都无法阻止,老夫算个屁,你们更算个屁。”
张采顿时脸色涨红大怒,“可笑,学生不怕死,有胆他就从江南成千上万学子尸体上踏过去,煌煌朱明难道由丘八主政吗?”
咦?
刺激效果这么好,毛一鹭内心大乐,脸上却是阴霾,“别扯太远了,你想死,你的家人还不想死,宛平侯是尚方剑武勋钦差,先斩后奏特权比亲军更高,杀南京的武勋他都不会眨眼。”
说到这,毛一鹭脸色凝重拍拍两人,“宛平侯与别人不一样,他是当朝勋爵,不是继承来的爵位,这样的人忠勇无需多说。两位为何不想想他为何如此愤怒,直接来抄家拿人?”
两人同时瞪眼,张溥立刻道,“是啊,毛巡抚,宛平侯之勇大家都听说过,为何不由分说抄家拿人?大江水师和巡抚都不阻止?”
毛一鹭满脸苦涩和无奈,“因为南京武勋和老夫都有失察之罪,我们现在只能听审,宛平侯不仅拿三钱,还同时拿了泗门谢氏和余姚王圣人之家,你们所见只是偏案,三日后,江南所有大员和南京武勋都会到余姚听审,宛平侯会公开审讯五家叛国之罪。
外海是什么情况,江南人大多都清楚,不清楚的是宛平侯,但他掌握武权,难免反应过激,这次老夫与大伙都在同一条船上,就算宛平侯掌握了走私证据。
但…这毕竟不算什么,江南谁家不卖点货,大不了罚点银子,怎么还和卖国扯上关系了。
谢氏和新建伯都被牵连其中,天大的干系,三钱不算什么,你们千万不能此刻与大军硬碰硬,落一个聚众造反的罪名。
两位是江南学子翘楚,为保谢氏和圣人之后,老夫还想麻烦两位,与志同道合之辈一起到绍兴,为谢氏和王氏助威,也让天下人见见江南文人学子的团结。”
毛一鹭避重就轻,好一顿‘推拿’,张溥和张采再聪明,也没有经历官场高层的算计,互相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里的渴望。
宛平侯果然是大人物,敢在江南公开拿人、公开审讯,但…这不是自己期盼的通天梯吗?
谢氏和王氏肯定不会被坐实可笑的谋反、卖国等死罪,其他罪名都是小事,若应社为两家开脱成功,经此一事,谁还能与应社争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