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船队进入曲阜,岸边几乎全是儒衫,好似空气都变得文雅起来,孔家作为天下首善,越来越富裕。
宋仁宗时期,曲阜开始扩建孔府,封衍圣公后,另建新第,金朝时期,住宅在庙东已有客馆、客位、斋堂、宅厅、恩庆堂、双桂堂等建筑。
随着时间推移,规模越来越大。明朝建立后,朱元璋诏令衍圣公设置官司署,特命在阙里故宅以东重建府第。
衍圣公是天下唯一具备‘单独开府’的非皇族臣子,与藩王所属的长吏司一样,曲阜有奉圣司,隶属于礼部,属员都有官身。
明朝皇帝对孔府的修建可以说是越来越上心,明孝宗大建孔庙和衍圣公府,派大学士李东阳亲自监工。
嘉靖在位时,做了一件让士绅难得夸赞的事,为保护孔府免遭海贼袭击,大手一挥,建城护府。
完全是因为孔家的存在,才有如今曲阜城的规模,十年时间建曲阜新城,城墙高耸,外有很深的护城河,让一座内陆小城具备单独军事防御能力。
泗水和沂水环绕曲阜城,再加上护城河,至圣庙地理安全优势位居天下前列。
龙船上只能看到一座坚城坐落在原野中,龙船作为旗舰会长久停留在这里,沂水河道太窄无法停靠大船,船队得绕着曲阜城转一圈到北面泗水中的一个小湖泊停留。
自南向北转了半个圈,林威才看到曲阜城迎接皇后的队伍,无论男女老少,全是荫恩高品阶,一大片红袍,乍一看还以为金銮殿上朝。
小湖刚搭建的码头到城门口黄土铺道,净水洒街,两侧上万人肃立,中间鼓乐齐鸣,奉圣司六百多男女在跳八佾舞。
龙船体型庞大,用了半个时辰才停严实,护军已经从码头到城门站起了长队,并把百姓向两边挤压,空出五丈宽的大路。
孔胤植带着几位红袍上船,除了昨日跟随几人,看得林威一愣一愣,曲阜怎么会有这么多三品以上大员。
疑惑间,孙承宗已主动到他身边介绍,“宛平侯,这是直隶真定府高邑人李标,号建霞,天启三年因病回乡。这是北直隶大名府人成基命,号毖予,从南京翰林院休职。这两位是济南府周村人,刘鸿训,号青岳,京城翰林院主官休职,毕自严,字景会,右佥都御史兼天津巡抚休职。他们听说娘娘遇刺,赶来问候拜见。”
几人可能仗着年老,按照以往的规矩,等林威这个后辈主动客套,结果林威瞄了他们一眼,没有下一步动作,连嘴唇都没有动。
气氛尴尬,搞得孙承宗脸色一红,“四位,宛平侯为护卫娘娘受伤。”
几人这才敷衍拱手,“闻名不如见面,宛平侯英武非凡,真乃柱国武勋。”
都是‘名单’里的人物,孙承宗还不知道,一个简单的‘顺势聚会’,完全印证了林威的猜测。
投怀送抱、不打自招啊。
老子刚想去捉你们,这些老东西就送上门了,撇撇嘴没有搭理他们,看着孙承宗和孔胤植,向船舱里面一指,“诸位自便,天色马上要黑了,只有一刻钟。”
几人立刻低头进入船舱,恭敬站成一排,等候张嫣出门。
从船舱到码头,现在排满宫人和内侍,凤辇上船,皇后的仪仗至少五百人,导盖、盥盆、拂尘、唾壶、马杌、提炉、香合、水瓶、仪刀、豹尾枪、伞盖、寿扇、幢、幡、旌、金节、氅、麾、钺、星、卧瓜、立瓜、吾杖、御杖、引杖、红灯、静鞭…十分壮观。
这就是那些宫人一路跟随的短暂用处,林威看一眼浩浩荡荡、又花花绿绿的仪仗,扭头跟着进入船舱。
净军在拆大厅与寝室的两道门板,张嫣在万众期盼中现身,可惜是被抬出来的,半躺在特制的大椅中,脸上带着金色面纱。
孔胤植率先躬身,“微臣恭迎娘娘,凤驾临曲阜,孔氏期盼已久。”
张嫣仰面半躺,身上穿着宫袍,头戴金灿灿凤冠,微笑抬手虚请,“本宫预计会在曲阜停留很久,叨扰圣人之家,有劳了。”
“娘娘言重了,孔氏万分荣幸!”
张嫣笑着点点头,瞥了一眼旁边几人,“诸位大人好久不见,本宫两日前已听说孙师傅来了,奈何无法起身,失礼了!”
没毛病,孙承宗是正儿八经的帝师,皇后无法向他摆谱,反而得以‘儿媳妇’身份客套。
孙承宗向前一步躬身,“娘娘凤体安危事关大明天下,拜圣祭天是大事,老臣当然该来看看,我们准备了一点药材,期盼娘娘凤体安康,早日为大明祭天祈福。”
张嫣稍微动了一下,立刻装作嘶牙咧嘴的样子,旁边女官和魏忠贤连连惊呼,把孙承宗和孔胤植也吓了一跳,连忙让开门口,张嫣缓了两口气,袖口掐皮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朝几人微微点头,“孙师傅和诸位太客气了,由内廷和宛平侯设宴代本宫感谢。”
孔胤植抢在孙承宗面前开口,“娘娘凤体欠安,孔氏已安排妥当,您请!”
林威也在门口招招手,魏忠贤立刻让人抬起来,到甲板小心翼翼放到凤辇中,九千岁佛尘一挥,高声大叫,“大明正宫皇后张氏拜圣祭天,凤驾入曲阜,起驾!”
刹那间鼓乐齐鸣,三十二抬的大轿起步,仪仗同时前行,林威也上岸骑一匹装扮好的战马,到前面带路。
凤辇下船瞬间,上万百姓同时跪拜,千岁声震天,尽显地位之崇贵。
孙承宗留在最后,望着远去的仪仗,眉间不由得闪过一阵阵疑惑,旁边的李标到身边低声道,“孙兄,是皇后无疑,你我都熟悉。重伤不像装出来的,我们被京城的朋友误导了,或者他们也情况不明。”
成基命也点点头,“的确是皇后,咱们都认识,是不是被误导,只要看林威明早会不会离开就知道了,皇后养伤,一定会被净军和护军层层隔绝,任何人都见不到,再露面就是拜圣祭天时刻。”
孙承宗左右看看,突然问道,“诸位有没有觉得宛平侯很孤傲?”
李标哈哈一声,“以少胜多击败东虏,尸山血海走出来的年轻武勋,他是陛下的忠臣,孤傲一点很正常,咱们都是致仕的老头,就算对当朝阁臣,也没听说过他讲礼仪,孙兄多虑了。”
孙承宗暗叹一声,那是你们未与他交流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反正晚上会见到,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为何他必须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