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亥时了,林耀带着林威再次出门。
这次前后各有十多人,月光下沿着外城崇文门大街向南。
崇南坊属于民区,很安静的民区,坊区面积不大,靠近东城墙,大树下都是不规则的胡同人家。
这里真正的百姓很少,都是贵人家的别院,有多处道观、寺庙,但大多是家观、家庙,是贵人们请高僧祈祷的外院。
林威路上已经想明白他为何被说媒了,自己竟然与皇家、骆家、武清侯、英国公都是亲戚。
比大哥林耀的血脉关系近了很多,自己不仅是个‘人才’,还是现成的‘粘合剂’,他们不能不重视,所以才会被说媒。
至于为何是魏国公的女儿,道理很简单,因为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魏国公是江南真正的头领,与东林非常亲近,也大手笔资助过东林。
南边在渗透,北面在自保。
林威,就是双方的介质。
你奶奶的,人人利用老子,人人又限制老子。
“大哥,诏狱刺杀我的是什么人?师父和大师兄也是家里的暗卫?”
林威突然发问,林耀扭头瞧了他一眼,不想回答,继续迈步。
侄儿林成到耳边低声说道,“四叔,刺杀您的人是骆家、西宁侯和武清侯的人,但他们不是真的刺杀您,顶多重伤,家里和他们演戏给皇帝看,以免被陛下猜忌。”
啪~
林威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脑袋懵懵的,完全无话可说,机械跟着林耀迈步。
前面的林耀突然开口,“英国公计划让你到后军都督府做个镇抚,这是个闲职,陛下同意了,你大概有一年时间晃荡,明年夏季才会做驸马都尉。”
林威顿时神清气爽,一年?老子能做很多事。
林耀就知道他又在酝酿美梦,冷冷说道,“三位公主明年才成年赐封号,这期间你什么都不能做,还得小心暗处的报复,敌人也许就在你的某次宴请中。”
月光下的林威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明年夏季?老子早跑路了,傻子才被你们套牢利用,宁肯跑到四川与秦悦明的哥哥们做事,也不想看你们…
不对,木匠马上会落一个朱厚照的下场,是谁杀了他?
林威脑袋飞速旋转,结论只有一个,是所有人杀了他。
天启六年正月的辽西大捷,让天启皇帝暗中又做了什么选择,以至于所有人与他为敌?
脑袋里想着大事,前面的林耀突然停步,林威差点撞上去。
原来两人已来到一户人家门前,里面种着几棵柿子树,亲卫靠到门口,里面的人立刻开门,请三人进去。
“舅兄,之极兄!”
林耀向两个蟒袍拱手,一个是成国公朱纯臣,一个是英国公嫡子张之极,林威和林成也跟着躬身。
朱纯臣点点头,到林威身边拍拍肩膀,“四威第一次见我们,我们可是第二次见你,诏狱审案很厉害,令人茅塞顿开。”
成国公国字脸,长得颇为‘正派’,林威却从笑容里察觉到一点点阴柔,堂堂公爵,亲自下场做这等破事,真是一言难尽。
朱纯臣以为他不开口是第一次见面很紧张,又热情拍拍肩膀,示意一旁的张之极来搭话。
小公爷略胖,贵为‘表哥’,却没有成国公的亲热,淡淡微笑,“四威应该叫某表哥,本来定为你八月二十六成亲,但昨晚发生的事太意外,今日就成亲吧,这样能打消南边的顾虑,你也不能再乱扑腾了。”
林威从他话里听出很多信息,还没有完全提取出来,后面的林耀突然道,“去入洞房吧,我们在这里就是见证,南京的小公爷没来得及入京,明日是休沐最后一天,上午让你见见这边的人。”
“啊?如此草率?”
成国公哈哈一笑,“不草率,这里就是你的府邸,隔壁是我的一个府邸,大伙在这里都有别院,魏国公给女儿陪嫁二十万两。”
林威总算领悟了‘关键’,他不入洞房,没资格谈事。
老子还不知道是母猪还是狐狸,就得钻被窝,真恶心。
收起情绪,向每个人拱手,“感谢表哥、感谢公爷,那小子明日再聆听教诲。”
朱纯臣和张之极再次拍拍他,向后院歪歪脑袋,示意他可以自便,林威笑着点点头,迈步离开。
林耀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一丝不安,这混蛋怎么一入院子突然换了个态度?
林威不知道老大想什么,只是他突然想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很特殊,好像是一个关键枢纽,越无法做事,越证明能做很多事。
后院正屋,一溜站着十二个侍女,穿着一样的绿裙,看到他进门,立刻躬身行礼,“奴婢拜见姑爷!”
林威顺着她们站成的通道直接向东,里面让他一愣,我去,好大的书房,四周全是书柜,还有两个锦榻,有琴桌、棋盘、画台,还是个精通琴棋书画的富家女,书房足足占了三间面积。
深吸一口气,继续向东,掀起门帘,卧室里的场景让他窒息。
同样是三间大,但林威保证,这个卧室至少得十万两白银,所有的家具都是楠木,窗帘是锦缎,床幔是昂贵的蜀锦,床头足足有炕那么大,所有的窗帘和幔帘镶着金丝银线,梳妆台前一溜黄金做的首饰栩栩如生。
三个月前老子还为吃饱饭发愁,两个月前还为前途发愁,一个月前还为生命发愁。怎么突然变成了权贵家公子继承人?
国公嫁女,皇家嫁女,这么好的美事突然降落到头上,好过头了吧?一定有鬼。
床头坐着一位穿金戴银的贵女,头上有红盖头看不到脸,但坐姿端庄笔挺,一看就是天之娇女。
魏国公送出嫡女给一个锦衣力士,林威没有感到看重,反而狠狠咬牙,感觉自己正走入一个陷阱,估计大哥林耀也想利用自己达到某个目的。
老子的身份有这么特别吗?或者老子的身份有巨大的利益?
林威站女人面前太久了,一声清脆的大明官音响起,“夫君为何不掀盖头?担心妾身是一个难入眼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