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司的人自然是跪在那里不敢答话。
这件事,实在太过敏感。
谢家也是昏了头。
皇子们相争各种手段也就罢了,你谢家倒是跳进来替二皇子身先士卒了。
皇子之间互使手段,那叫手足相残,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但夺嫡之争里这种事难道还少吗?
圣上恼怒,但也绝不至于气成如此模样。
可你谢家主动对皇家子嗣出手,往小了说这叫胆大妄为,往大了说,便是说谢家有谋逆之心那都不为过啊!
如今圣上这般模样,怕是这事儿麻烦了。
圣上在暴怒之后,反而陷入了阴沉沉的平静中。
他转动着手指的念珠,眼神愈发阴沉。
直到监察司的人跪得双膝都有些麻木之时,圣上终于开口了。
“谢家的嫡子谢必寰如今正在两江一带游学是吧。人在外头行走,意外也多,山匪也好,坠崖也好,想来这谢必寰应当也逃不过。”
“是。”
监察司的人恭敬领命。
他明白该如何做了。
仅仅这样,还不够。
当日夜里,圣上翻了景贵妃的牌子。
而后,在景贵妃的宫里,幸了她的贴身婢女苹月,还封了丽美人,就安置在了景贵妃的偏殿中。
一时间,这消息引得整个宫里都议论纷纷。
景贵妃可是十多年的宠妃了。
母家势力雄厚,且当年在圣上打天下之时也是出过力的,这些年来,陛下待景贵妃那可是不逊色于皇后啊。
怎么突然这般下贵妃的脸?!
要知道,宠幸妃妾的贴身婢女,这简直比打贵妃一个耳光还要羞辱人。
更何况,还直接安置在了贵妃宫中。
长乐宫内。
景贵妃面无表情看着底下跪着的宫装丽人,眸中满是冷色,可说出的话依旧是娴雅温柔。
“跪着做什么?你如今是陛下亲封的丽美人,宫中同阶美人之中,唯有你有陛下亲赐的封号。这般荣宠,说不准以后也有本宫仰仗你的时候。”
“奴婢不敢!”
苹月跪在地上,胆子就要吓破了。
她不是贵妃一入宫就跟着伺候的。
景贵妃之前带进宫的婢女,是汀兰和芷兰。
但是后来到了年纪,汀兰出宫嫁人去了,芷兰则是自梳成了嬷嬷。
她和璨星,都是谢家后送进来的。
如今也不过刚刚双十年华。
苹月生得比璨星明艳些,但在这后宫中,也不过尔尔罢了。
所以这几年来,景贵妃也从未提防过这一点。
她自己本身就是国色天香之姿,难道陛下在她的长乐宫里,还能瞧上别人。
景贵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自信,在今日居然成了狠狠扇向自己的巴掌。
到了她如今这个年纪,其实并不那么在乎陛下的宠爱了。
但是,她更在乎自己的地位和脸面。
如今陛下宠幸自己宫里的人,便是一个警告!
只是,自己到底做错了何事,竟能惹得陛下如此动怒?
这些年来,便是自己挑衅皇后,陛下都未曾说过什么,怎么今日发了这么大的火?
因为穆儿的庶妃那件事?
不该啊,都过去了如此久。
况且,这件事牵连穆儿不让其正式入朝参政便已经够了。
如今的这波怒火,更像是……
对着谢家的。
景贵妃神色一凛,有了不好的猜测。
她摆了摆手,示意人将吓得站都站不起来的苹月拖了下去。
一个苹月,姿色普通,人也没什么情致,陛下若不是为了下自己的脸面,决计不会去宠幸她的。
所以,景贵妃也根本不担心苹月将来会分宠或是怎样。
她如今担心的,是谢家。
“本宫写一封信,你找个信得过的人带出宫去给哥哥。另外,让哥哥再查一查摇光那边。本宫心里总不稳妥,总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
那宫女恭敬应是。
可信还没出皇宫,便被人截住了。
或者说,是被那个所谓信得过的小太监,亲自送去了皇后的凤仪宫。
叶慧拆开密信,读完了上头的内容。
“她倒是警觉,一下便发现了谢家可能出了问题。可惜,还是晚了些。”
叶慧看向眼前这个小太监,对时苒这个“同乡”的手段愈发敬佩了。
谢家暗卫出身这重身份本是劣势,她却硬生生将其扭转了过来。
谢家如今在宫里的几处关键布置,都被她策反成了自己的人。
而如今,这些人手也都在自己手上。
景贵妃在后宫呼风唤雨了一辈子,如今却成了一个自己都不知晓的睁眼瞎。
她的所言所行,再没有一个字会传出宫闱。
“本宫说,你改,仿着景贵妃的字迹,将这封信改一改。然后,出宫的时候,警醒着点,陛下的人可在宫门处盯着呢。别不小心,耽误了景贵妃的大事。”
叶慧想,这十多年的宫闱生活,她也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的。
见惯了最阴险毒辣的后宅算计,从那么多人的恶意和阴谋中活到了如今,她也不是当初乡野里那个单纯无知的叶慧了。
之前,是不愿争。
仿佛只要自己真的参与了进去,就丢掉了自己身为现代人的最后一点本心。
为了一个男人争来斗去,有什么意思?
可如今,叶慧不这么想了。
她有了来自同个故乡的朋友,她们两个人如今互为一体。
为了彼此,她们都要争。
她叫自己姐姐。
自己不能就这么一辈子窝囊下去。
既然是个穿越的前辈,那就要拿出点前辈的样子来。
底下的小太监心领神会,已然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娘娘放心,奴才明白。”
半个时辰后,一个尚乘局的小太监在宫门口,因为夹带宫中物品被拿下了。
景贵妃一开始还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很快,傍晚时分,紫宸殿的内侍统领带着陛下的谕旨来了。
景贵妃谢氏,因为管教宫人不力,被降为了妃位,褫夺封号,只称谢妃。
景贵妃,不,谢妃,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