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羡之的身份,说尊贵也尊贵,说尴尬也尴尬。
静安大长公主乃是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长姐,地位尊崇,且当年为了稳固初登基还尚未勤政的陛下的皇权,不惜以公主之尊下嫁隋相。
这隋相,可是比公主足足大了两旬,且之前早有过发妻。
后来,圣上亲政,隋相也被清算,得了一杯鸩酒。
可这时,大长公主却查出了身孕。
陛下不愿长姐生下一个罪臣之子,但大长公主却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姐弟二人闹得不欢而散。
最后,大长公主还是如愿了。
她于公主府生下了孩子,并为他从了隋姓,取名羡之。
隋羡之在皇都的身份一直身份尴尬,虽然是大长公主之子,但生父却是个罪臣。
陛下这些年来一直厚赏大长公主,却对隋羡之并不如何亲厚。
加上大长公主一直不愿隋羡之入朝。
这也导致他如今都已及冠,却一直未曾谋个差事,甚至连婚事都未曾有着落。
但隋羡之此人,的确是有些才华在身上的,所以在上京城里也是有些好友。
迦南伯,就是其一。
迦南伯因为自身没什么才学,所以格外敬佩才学出众之人,且圣上虽然不待见隋羡之,但也并不会因为旁人同其交好而刻意为难。
所以,迦南伯同隋羡之倒也私交甚笃。
只是,私交归私交,对于隋羡之明里暗里所提的想要入朝为官一事,迦南伯却是从不接话茬,只作没听到。
迦南伯将隋羡之介绍给原主,原本是好意,是想让原主跟着隋羡之学习诗词之道。
谁曾想,却将自己以及整个迦南伯府推上了绝路。
隋羡之见到原主后,迅速察觉到此人有大才干,且有迦南伯府为后盾,将来必定在朝堂之上有番作为。
所以,他便刻意同原主结交,甚至多次主动到温泉庄子来拜访原主。
原主只以为他乃是值得深交的好友,却未曾想,隋羡之因为苦寻入仕门路而不得,竟然生了邪念。
他重金雇了一个花楼女子,想灌醉原主,趁机抓住原主的一些桃色把柄。
届时,有着把柄在手,他便能让原主在入仕之后多多为自己美言。
要知道,本朝的一甲三名,都会在御前伺候半年笔墨,谓之天子门生。
这时冉才学如此出众,想来必是三甲有望,到时候他若是能够替自己美言周全几句,想来陛下应当也能赏自己个一官半职。
隋羡之也是没办法了,他求了自己的母亲多次,可静安大长公主依旧是那句话。
“本宫不会让你入仕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母亲不愿出力,陛下如今又忘了自己的存在,他只能想一些特殊手段来破局。
谁知道,隋羡之灌醉了原主后,结果却发现了一个比所谓风流韵事更好用的把柄。
这时冉,居然是个女子!
隋羡之是个聪明人,他并不直接要挟,而是说自己酒醉后偶然发现了原主的女子身,接着发誓自己定会为其保守秘密。
在原主略感心安之时,他又趁机示爱,说自己早就心仪原主。
之前一直以为原主乃是女子,所以迟迟不敢言明,如今却有了勇气。
原主又惊又怕,从那之后处处避着隋羡之。
可隋羡之讨好手段极为高明。
他并不死缠烂打,而是为原主寻来历年的科考卷目,又借着大长公主的名声为原主请来了更好的夫子授课。
笔墨纸砚、书卷策论,他处处用心寻来。
而且,为了能够让原主顺利躲过科考验身,他更是重金买通了验身的官员,让原主能够顺利进入考场。
原主一直生活在张氏的高压苛求下,好不容易有个人待她如此用心,很快,原主便沦陷了。
谁知,她也就此成了隋羡之的工具。
原主在科举中金榜题名,拿下了一甲头名,成了当朝状元郎,也很快在御前得了圣上的赏识,眼看前途一片光明。
而就在这时,圣上竟然要为原主赐婚,赐婚的对象,便是圣上的第四女,柔嘉公主宋微兰。
原主自然不能答应,她是女子,如何能娶公主?
可圣旨不容抗拒,否则便是抄家灭族之罪。
原主因此心思郁结,只觉耽误了公主一生。
可隋羡之却很赞同这门婚事。
“阿冉,柔嘉公主虽然母妃不过是个婕妤,算不得尊贵,但她到底是皇室公主。你成了驸马,便等于半个皇家人,圣上自然会更重用你。到时,我的官位也好,你的前途也好,都有指望了!”
本朝并不像前朝,驸马娶了公主后便等于绝了仕途。
相反,反而会更容易加官进爵。
这是天大的机遇。
原主根本推不开这桩婚事,只能忍着良心的谴责娶了柔嘉公主。
谁知,公主竟是个极好的性子。
虽然原主碍于身子原因多次推拒与其圆房,柔嘉公主却依旧待原主这个夫婿十分温婉体贴。
两人竟慢慢处成了朋友一般的关系。
这桩婚事维持了两年的时间。
两年光景,原主从一个七品文官,做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深得陛下信重。
而隋羡之,也在原主的推荐下入朝为官了。
圣上虽然不待见隋羡之,但到底也算是他的舅舅,见他如今这般年岁还未有官爵,也是心软了。
而隋羡之入朝为官的第一件事,便是为自己寻了一个家世雄厚的妻子。
汝南侯郑家的小女儿,也是迦南伯夫人的侄女。
这让原主濒临崩溃。
她深受张氏影响,一直将郑氏视为仇敌,这些年来朝堂之上也一直在搜寻郑氏的罪证。
为何,自己的爱人却要娶郑氏的女儿?!
隋羡之自然花言巧语,说自己成为郑家婿,自然更好帮原主搜寻罪证。
原主自然不信,可她还能说什么。
她最大的把柄捏在了隋羡之手中,若是真的和隋羡之撕破脸,自己女扮男装入朝的事捅了出来,别说自己,怕是整个迦南伯府都要被抄家灭族。
可原主还是低估了隋羡之的狠心。
隋羡之前几年用原主用的很顺手,靠着原主的举荐和帮助,在官场之上如鱼得水,可如今,他有了郑家,原主的存在便成了一个鸡肋。
而且,他也怕原主被嫉妒冲昏头脑,做出一些于他不利的事。
寻常女子的嫉妒不过是在内宅中,可原主,可是圣上的心腹。
只是,他到底对原主还是有些感情的。
于是,隋羡之心软了一把。
他靠着原主对他的信任,在原主书房放了一些罪证。
接着,联合郑家弹劾原主贪污受贿,借着朝廷严打受贿一事的时机,直接将原主从户部侍郎的位置揪了下来。
原主被罢官免职,更是失了圣心。
迦南伯一看自己的长子惹了事,竟然立刻同其断绝了父子关系,生怕将灾祸带到了自家。
而张氏则是眼看报仇无望,直接一根白绫吊死了自己。
死的时候,留给原主的书信上,也满是斥责失望之词。
原主本来还有着驸马这层身份傍身,柔嘉公主也曾安慰他,即便没了官职,她靠着公主的食邑也养得起自己的夫君。
可隋羡之设计罢了原主的官,可不是为了看原主和公主长相厮守的。
他直接设计了一场大火,驸马时冉“死”于火中,而他在上京城郊的宅子里,则是多了一位外室。
原主从意气风发的侍郎,一下成了连名分都没有的外室,自然是过得生不如死。
尤其,是她听到公主为她守节,甘愿此生再不嫁人的消息后。
原主只觉此生最对不起的人,便是嫁给她误了终生的柔嘉公主。
但她却再没了弥补的机会。
甚至,她连死的权力都没有。
隋羡之说了,她若死,自己便会对公主下手。
“一个无宠无势力的公主,想让她的日子难过,可多的是办法。”
最后,心灰意冷的原主只能苟延残喘。
直到,三年后,她被隋羡之的正室夫人发现。
这位善妒的夫人趁隋羡之赈灾不在上京城时,直接带人打上了门来,将原主溺毙在了荷花池中。
原主死的时候,倒觉得十分解脱,竟是带着笑意去的。
隋羡之这个人,活着的时候对原主满是算计,在原主死后倒来了情深。
他竟因为原主的死,对自己的妻族郑家下了手,彻底铲除了郑氏全族。
倒是阴差阳错帮张氏全了心愿。
只是这些,都和原主没了关系了。
话本的最后,隋羡之也成了隋相,圣上病逝,他扶持小皇子登基,成了权倾天下的隋半朝。
只是,位高权重的他,却一生都在怀念那个他从未真正得到过的人。
她爱他的时候,身份禁锢,他们无法相守在一起。
当他终于爱上她的时候,她却已经心灰意冷,再没了曾经情深的眼神。
最后,生死相隔,情再难续。
而如今时苒所来的节点,正是原主高中状元之时。
而隋羡之,也已经知道了这具身体的身份。
“这个时间节点,倒是刚刚好。”
时苒起身,快速为自己换了一身更为正式的衣衫。
外头圣旨可还在等着呢。
只是,回想起刚刚记忆里隋羡之那副缅怀往日的模样,即便见多识广的时苒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什么恶心人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