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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在地图上不断流转,陆逊尽管头痛欲裂却强迫着自己集中注意力。

正常来说,夏口作为武昌最重要的门户,无论敌军是否派出主力前来都须格外警惕。

从目前已知的情报来看,魏军三路战线部署情况已初步掌握。

扬州那里,王凌的军队数量不少,胃口不小。

从动向上来看,王凌不仅想要拿下濡须,还想同时屯并吴军在江北的飞地——皖城。

然而在陆逊眼里,这不过是王凌的障眼法。

皖城作为江北重要的屯田地,对于吴国来说意义非凡,但对于魏国而言只是食之无味的鸡肋。

皖城的战略威胁,远远不及濡须和夏口,王凌即便是拿下了皖城,魏国短期内也拿不到切实的好处,只要大军撤走,吴军随时可以渡江再拿回来。

何况濡须关乃是吴国经营多年的雄关,易守难攻,非重兵不可。

王凌是督阵扬州多年的老将了,他不至于自信到在分兵攻皖的同时,还觉得能保证正面战场的实力吧。

看破了这一路的动向,陆逊随即拿来笔墨,一番书写后立刻让人交给大将军诸葛恪。

信中嘱咐:郭淮军恐为疑兵,不必理会,坚守濡须,以待时变。

回到眼前的夏口。

陆逊此刻还需要更多的情报来佐证心中的猜测,于是向身旁的相府参军询问:

“这竟陵的文钦是何许人也?”

参军道:“此人是曹魏护军将军,夏侯献的心腹爱将。”

陆逊若有所思:“如此说来,此路军是从洛阳转道襄阳而来,许是魏军主力。”

这时,夏口督孙胤皱着眉头道:“魏军此役南下的路线很奇怪,以往魏军若要主攻江陵,都会以步骑长驱向南,直指江陵。”

“然而此役他们却分兵沿汉水南下,偷袭了我江夏汉水流域两座要塞。”

“末将以为,魏军会不会是假意攻我江陵,实则主力沿汉水东进,意在夏口?”

陆逊点点头。

孙胤的推断不无道理,但却不够深刻。

这里面就存在一些博弈。

如果张合这支军队一开始就是作为偏师佯攻夏口的话,那么夏侯献的中军主力应当在襄阳一带屯住。

然而竟陵此时出现魏军中军主力就具有一定迷惑性了。

竟陵这个地方向东可进攻鲁山、夏口,向西则可威胁江陵。

那么现在摆在陆逊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按兵不动。

此举相对中庸,相当于要被对方的疑兵之计硬控个数日,等对方下一步动作,而对方此时便可获得更多的时间布局江陵包围圈。

二,率船队走大江航道,溯江而上,经由公安抵达江陵城。

此举可安然支援江陵,保江陵不失。

毕竟几年前朱然和诸葛瑾的相继离世,让江陵的防御变得没那么牢固,年轻一辈的将军仍需时日成长。

不过若是这么做了,一旦被魏军知晓了动向,他们便可挥师东进,围攻夏口。

陆逊斟酌了许久,觉得这两个选择都不太尽如人意。

想了想,或许还有第三个选择。

”孙将军。”

陆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豁然看向孙胤:

“我意,遣沔中督孙邻助你协防夏口、鲁山一带,此役他归你节制,届时此地将有兵力万余,可堪一战。你二人只需据城坚守,万不可出城野战。”

“末将遵命。”

孙胤拱手领命后疑惑地问道:“丞相,那你呢?”

“本相自领大军西进竟陵。”

“竟陵?”孙胤有些惊讶,赶忙劝道:“丞相,自夏口到竟陵须走汉水,然而当下正值枯水期,河道收窄、水流量小,甚至某些流域会出现断流的情况,如何行船啊?”

“是啊。”陆抗也说出了心中所虑:“魏军围困竟陵,或许正是为了围点打援,我军不能走水路前去,万一魏军在半道设伏,该当如何?”

“本相自然知道这些。”陆逊沉声说道,“但谁叫夏侯献已抢占先机了呢。”

“如果不想被夏侯献牵着鼻子走,势必要拔掉这颗钉子。”

..........

在文钦带着中坚、中垒二营的一万先锋抵达竟陵后没多久,夏侯献也率领剩余部队南下移镇荆城。

不知王昶是真心认同自己的计策,还是屈服于自己的权势,总之最终结果是,他真的派了一支军队向东集结,而此时已经和夏侯献合兵一处。

“大将军!!”

帐帘未动,其声先至,司马昭掀帘入帐大步走了过来。

“子上来得正是时候。”夏侯献见到他仿佛见到救星一般,脸上洋溢着笑容。

司马昭一下子被这份热情打动,心头一暖。

然而当他看向两列文武时却发现,众人的表情却很凝重。

司马昭疑惑地看了上位一眼,正欲开口却被钟会抢了先。

钟会跟司马昭少年相识,虽说岁数差了不少,但总归比在场其他人要亲近一些。

“子上兄,我等正在此分析吴军主力下一步的动向,明公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说非要等子上兄来当面问策,才可安心。”

“是么...”司马昭感到有些脸红,竟是害羞了。

钟会暗自打量着司马昭,心说自己从未听说司马子上有奇谋善断之能,可明公却是很重视他的样子,他倒要看看司马昭到底有几分斤两。

参军杜预为司马昭大致陈述了一遍目前的现状。

其实在夏侯献一开始的计划里,只是为了用疑兵之计暂缓吴国援军的行军速度。

然而在他得知吴军统帅是陆逊之时,心中却犯起了嘀咕。

陆逊不同于吴国其他统帅,他绝不会轻易中计。

所以在一众参军的分析下,推测陆逊此时有两条路可选。

然而当杜预刚说出:吴军可能会沿汉水河道西进竟陵时,司马昭当场就给否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自信地说道:“诸位知道吴军为何被唤作‘水贼’,又为何频频在夏秋时节犯境吗?”

“是船啊。”

见没人接腔,司马昭稍稍有些尴尬,又刻意抬高嗓门说道:“此时正值枯水期,汉水极难通航,吴军放着好好的大江不走,为何会下船走陆路?”

“再说了,方才听杜元凯所言,文仲若的两营只是疑兵,是诱饵。那陆逊乃吴国名将,不会傻到主动咬饵吧。”

闻言,夏侯献眼睛一亮。

如果陆逊不想被这支疑兵牵着鼻子走,那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派兵来救竟陵,而此时文钦的这支军队便是双方博弈的关键。

夏侯献目光扫视了一圈,看来一众幕僚心中都有了明悟。

“子上一言,令我茅塞顿开。”他冲司马昭点了点头,随即下令:“吾意已决,出兵围攻竟陵,围点打援。”

“嗯!”司马昭也跟着点头,但琢磨了一下才发觉不对劲。

这怎么跟我的建议是反着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