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年路过宋悦笙时没停,径直从楼梯走了下去。
从小六口中得知事情经过后,他下意识地望向宋悦笙。
对方朝他一笑。
没有半分危机意识。
他沉着脸,一步步朝宋悦笙走过去。
“下次别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尤其是晚上。这次是小六在,倘若不是,你怎么被欺负的都不知道。”
宋悦笙和善地笑着,感谢道:“谢谢江老板的叮嘱,我下次一定带人过来。”
“呵。”
江遇年忽然冷呵一声,抬眸看向宋悦笙的眼睛里充满了怨。
“还想把野男人带我这里?宋悦笙,你把我这里当收容所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
宋悦笙诧异地看他一眼。
话题跳转这么快吗。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是在公司。我师哥在,我以为他想交给我新的工作安排,所以才挂断了你的电话。”
江遇年嗤笑:“你当我傻啊,哥哥妹妹什么的最能模糊关系了。”
宋悦笙无奈解释:“是同一所高中的师哥,又不是哥哥~”
后两个字被她怪里怪气地念出口。
江遇年眼神一暗,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盯着她。
“以后别用这种声音在任何人面前说话。谁都不行。”
宋悦笙:“你为什么这么在意?”
江遇年一时间有些哽住。
人类对异族恐惧者甚多。
倘若说出实情,宋悦笙会相信,还是把他当成妖,叫来什么调查局抓他?
人类的记忆又经常模糊,总是忘记很多事。
她对当年的事记得多少还未可知。
“唉。”
江遇年听到宋悦笙的叹息。
紧接着,他听到她说。
“好吧。热情心善的江老板,我答应你。”
江遇年在心里否定了形容他的词语。
他一点儿也不善良。
只是在意她。
只有她。
宋悦笙敏锐地察觉到了江遇年神色中的微妙变化。
她装模作样地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然后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快打烊了,我明天再来找你。”
江遇年回过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讨论在订婚宴撑场子?”
宋悦笙摇头:“不是。我明天找你来拿你之前说的礼物,顺便给你回礼。今天下班太晚,商城又远,所以明天一起。”
江遇年愣了一会儿,随后转身看向离开的宋悦笙。
“你喝酒怎么开车?”
宋悦笙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背身挥手:“找代驾。”
江遇年快步追过去,几个跨步便站在了宋悦笙面前。
“你找陌生人还不如找我。”
犹豫片刻后,宋悦笙终于点了点头:“……行。”
不出所料,在知道她上班的地方距离一隅酒吧很近后,江遇年又炸了。
停车场内尽是他抱怨的声音。
“宋悦笙,懒死你算了。1.36km的路你都不愿意走!”
“我以为你在你家公司上班,没想到就在这里!”
“退一步来说,路边的共享单车三四分钟就能到。你有什么可为难的,非要拖到现在?”
江遇年注意到宋悦笙坐在副驾驶玩手机,漫不经心的模样让他更气了,正准备说她两句。
就在他刚要开口的瞬间,她抓住了他的胳膊。
江遇年只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自手臂传来,竟然挣脱不了。
她……她力气这么大的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未让他完全回过神来。
紧接着。
他的下巴被人抬起。
江遇年瞪大眼睛,目光锁定在宋悦笙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上。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长而翘的睫毛轻轻颤动。
“你、你想做……做什么?”
江遇年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黑眼圈。”
宋悦笙指了指自己的眼下。
“我家和一隅酒吧不顺路。多走一分钟,就少睡一分钟。最近还有些头晕,再做其他事更睡眠不足了。”
说完,她便把江遇年推开。
“你要是耽误时间,把钥匙还我,我找其他代驾了。”
江遇年定定地看着她,然后缓缓开口。
“回你家需要多久?”
宋悦笙摸着下巴,略作思考后,给出了一个大致的估算。
“不堵车的情况,二十分钟吧。”
这是特调局的住房规定:与特调局的距离必须大于十八千米。
江遇年小声呢喃着这个数字。
车子启动后,他提议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让你在上班的时候暂住我家。离这里很近。我平时不会住在那里。”
宋悦笙笑着调侃。
“想不到江老板还是一个房产大亨啊。”
江遇年不接受这样的恭维。
“你们宋家的产业可比我这个小酒吧老板多得多。”
他恍然间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疑惑地看向宋悦笙:“附近有很多居民区,你为什么不在附近买房?”
“我们公司有规定,不能住这么近。”
听到这里,江遇年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严肃:“宋悦笙,你该不会是进什么黑心企业了吧?”
“保证正规。”
突然。
宋悦笙注意到眼前景物变得模糊。
她摇了下头,呼吸缓神。
刚才还好好的。
唯一的解释是体内的a元素又不稳定了。
家里有药。
她想接触却无法前往严加看管的鲛人研究室。
海产品也戒了。
在感觉到头晕之前,宋悦笙仅仅吃的陌生的东西就是一隅酒吧里的招牌酒。
——雪色。
江遇年望着尽显疲态的宋悦笙,然后通过车镜瞟了眼,看到仍然有人从杂志社的那栋大楼里走出。
这样的杂志社正规?
察觉到江遇年的视线,宋悦笙好心提示:“好奇心害死鱼。江老板,不要随便打听一些东西。”
江遇年淡笑:“谚语用错了。”
“好奇心害死猫,自然也能害死猫的食物鱼啊。”宋悦笙的手搭在额头,希望以此来缓解头疼,“江遇年,你的名字倒过来,不就是鲶鱼吗?”
江遇年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喃喃地解释:“我的名字是去声调,不是阳平调。”
“知道了,小鱼~”
女人的尾音上扬,带着几分娇嗔,几分挑逗,像戳心的钩子一般。
江遇年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得捏紧,目光紧紧锁定在前方空旷的道路上,却仿佛什么都看不进去。
他的耳朵染上不自然的红晕。
声音沙哑,明显在极力压抑着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情感。
“你骗我,明明说好不用这种声音。”
话语间,江遇年打开车窗的一条缝。
随着时间推移,冷风消减了大部分燥热,然后才将车窗重新关上。
二十分钟后。
车子停在了某栋小区的地下车库。
江遇年抿着唇,酝酿了很久,才缓缓说道:“宋悦笙,别再用这种声音说话,真的会……”
他转过头,发现宋悦笙倚靠着座椅双目紧闭,似乎是睡着了。
“醒……”
江遇年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刚说一个字,突然间,正在睡着的人猛地睁开眼,眼神凌厉如刀,纤细的手掐着他的脖子。
但在短暂的对视之后,所有杀意全部消失。
“到了?”
宋悦笙见他不说话,自顾自地继续说:“既然你家离杂志社不远,那就还把我的车开到那边。我最近休假,暂时用不到。”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江遇年终于缓过了神。
镜子里,江遇年看到了他脖子上快要消失的指印。
假如不是他,对方会有什么下场?
他怔怔地望着离开的宋悦笙。
你经历过什么,才会变得这么本能地出手?
江遇年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一个号码:“小六,去……”
上午的通话经历让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哥,怎么了?去哪里?”
江遇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说:“去把那些吓人的东西全部丢了。”
痛苦的伤疤不需要揭开第二次。
他也不需要知道那些糟糕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