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0日，文化部某实权司。
苟司长今日故意早到了点，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着新华社的人过来。
“怎么突然就拿奖了呢？”
苟司长嘀咕了一句，作为空降过来的新任掌门人，在昨晚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的心里就总是忍不住地有些焦躁。
主要还是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几乎是毫无预兆的，让他完全没有准备。
要知道在接手这个位子前，他可不止一次听过凌平难打交道。而他之所以能上位，其实也是许多力量背后角力的结果，这中间不乏就有在凌平身上吃过暗亏的某些人的意思。
上一任直管司长虽说没和凌平关系处的特别好，但终究还是缺乏魄力，特别在对待凌平的问题上，更是显得过于软弱。
就比如年初的柳传知事件，那次人差点把老柳给整成卖国贼了，后面人都打了不止一次招呼，结果凌平愣是一点面子都没给，硬生生斩了联想三年气运，事后也不过挨了司里两句批评。
有些人就不服了！
凌平这种行为，往小了说是藐视上官，往大了讲那是不顾大局，阻碍国家改革事业和经济发展，挨两句批评是能解决问题的吗？
如果凌平只是个小明星，他们随手就给捏死了，奈何这货生意做的太大，都特么成企业家了，社会地位一点不比人柳传知差多少，而且民间影响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动他可比动其他人要吃力的多。
后面的人想了一通，最终还是决定使绊子教训教训凌平，重点在于敲打敲打对方，免得这货得寸进尺，得意忘形。
可这还没出手呢，突然就有两股力量将他们十分强硬的压了下来。
军方那边的倒还好，也就是地区级别，硬着头皮也能扛住压力。政府这边的那就不一般了，简直通了天，是某些老一辈的名字说出来，书都要和谐那一种。
这两方一施压，得，他们不敢明着动人家了。但不报复直接认怂，又不是他们的风格，不然真传出去，日后还怎么驭下？
于是后面这些人又一合计，咱们干脆也别硬着来了，运作运作给凌平换个上官吧。
结果就是前司长调走，内部调剂到了商业部某实权司，看似级别没变，却比这边更容易出成绩。
而作为强硬派代表的苟司长则走马上任了，直接成了壹心这边直管部门的老大，说起话来比什么央视、电影局都要管用。
苟司长自己心里也清楚，他并不属于这中间的任何一股力量，只是阴差阳错才坐到这个位子上。
但既然当了这个官，那就得把自己的一套执政理念贯彻下去。
很不巧，像壹心这种老是跳来跳去，爱捅娄子的，正好就成了自己的重点关照对象。
至于会不会成为杀鸡儆猴的那一只鸡，还得看他们的表现。
这是正儿八经的阳谋，所有人都是棋子，根本无法避开。
苟司长自认对壹心没有偏见，也对凌平没有偏见。甚至于对方前面做的那些事，他都可以一概既往不咎，重点是不能在自己任上搞七搞八。
结果前两个月《无极》闹出来的一档子事，就让他很不开心，只是因为自己才刚上任，还有许多问题要梳理，才没有立刻动手，让韩三平看着处理了。
但小本本依旧记了一笔，只等着司里事情解决完了，就要让壹心尝一尝苦头。
他最近都准备出手了，打算先拿一些小问题试一试壹心那边的态度，然后加拿大的消息就传了回来，这货特么稀里糊涂的，居然攻克蒙特利尔了，而且还拿了个前所未有的金质美洲奖。
这可是殊荣啊，甚至可以说有着和奥斯卡以及欧洲三大等传统奖项完全不一样的意义，指不定全世界也就独此一人了。
这下子，也别管民间会有什么反应了，反正上面某些外事部门先沸腾了，这不妥妥对外宣传的顶级素材吗？
再加上一些力量的助推，然后就有了新华社要求这边配合，做这一次凌平独家宣传的事情。
先不谈其中的政治意义，只上面这一波举动，反正是已经把他苟局长给叉到了架子上烤了。
整顿壹心的计划不出意外，又得推迟很长一段时间，不然上面才表扬，自己跟着把壹心给整了，那不是跟组织上对着来吗？
且不说治你个对抗组织的罪，但和上级步调不一致，批评教育指定是逃不了的，万一被上面记了黑名单，仕途岂不是跟着完了？
他是强硬派，又不是无脑派，给自己仕途添堵，他得多蠢才能干出这种事？
就是还得继续忍受壹心在自己面前跳脚好长时间，想想都好心塞啊！
但很快，他就想将这种心塞的感觉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恐慌。
得亏自己多慎重了几天，真要是提前动了手，自己可就成了被扮猪吃虎打脸的反派了，想挽救都挽救不了的那一种。
约莫五分钟后，门被推开，依次进来五个人，前面两位扛着摄像机，应该是新华社的记者，后面跟了一个中年男人，面上带笑，他刚好认识，是社里的常务二把手，同时也管着宣传口里对外的。
还有一个老熟人，电影局现任童局长，毕竟是在电影这块出的成绩，由他陪同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都罢了，最后一位才是真的出乎他意料，竟是宣传部里的某位大咖，副部级干部，一般只有采访某些领导人的时候，他才会亲自出马！
苟局长一见，心里顿时咯噔一跳，心里暗呼：“凌平不会是某位大佬的私生子吧？级别怎么这么高？”
他心里默默给整顿壹心的计划画了个叉，整个人已经不由自主起身，朝着来人打起招呼，然后又安排秘书泡茶接待。
“李部，童局，怎么还劳您二位大驾亲临？”
口中笑哈哈，心里却在默默揣测，对方这个阵容过来，怕是有大事要传达，否则光凭凌平那点破事，还请不动这位爷。
“我们就是跑跑腿，不算什么，这里几份文件，你先看一看，看完之后咱们再谈。”
大咖落座，也不客套，从包里拿出数份文件，让众人一一传递。
苟司长悄摸打量了一眼对面几人的脸色，见他们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不免心思惴惴，这才拿起那份文件翻看，刚瞅了两眼，心里就猛地一突，抬头瞧向主座。
“这……这……”
他骇然一声，前因后果在脑子里瞬间融会贯通，难怪上面会如此看重，这也太巧了一点吧！
李部见到对方如此反应，现在也在意料之中，点了点，道：“今年xx上台，又恰逢国际形势突变……为了配合一些对外战略，我们必须做好舆论宣传攻势，蒙特利尔这一次的事情虽然有些凑巧，但未尝不能做成典型，上面也是有这样的考虑的……”
“明白明白！”
李部叭叭一通，苟司长连忙点头，心里却在感叹凌平的运气。
明明只是个颁奖的小事，哪怕稀奇一点，搁哪一年都不算什么。
可好巧不巧就在今年，稀里糊涂地牵扯上好几件大事了，他作为一个司长，甚至都不够格儿，只有在旁边摇旗呐喊的份儿。
以前有人说他是天命之人，自己还不信，现在看，莫非传闻是真的？
苟司长不断脑补，心里越发害怕，惹不起，惹不起，当官的还是要信点儿玄学的。
李部缓缓扫视一圈，又继续开口道：“我之所以亲自过来一趟，为的就是再叮嘱几句，这件事情一定要注意管控好媒体口径，虽然是一件好事，但涉及到某些层面，太过放纵也容易变成坏事，特别是南边某些媒体，有时候尽喜欢添乱……”
苟司长听的连连点头，心说壹心不就是太过放纵？可现在谁又拿他有什么办法？
“……特别是网络渠道，现如今信息传播的太快太广，还具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更容易被一些别有用心的群体利用……”
苟司长越听越迷糊，心说这尼玛也不归我管啊，跟我讲这么多有毛用啊？
他偷瞟了眼对面，到底不敢公开质疑，上面怎么说就怎么做呗，当官有时候也别太有脑子。
直到那位李部啰嗦完，其他人这才纷纷表态，保证管好自己那一摊。
李部又勉励了几句，便宣布散会，但却专门叫住苟司长，指了指一旁的两名摄影师，道：“对了，为了配合那边的宣传，我已经和荀部提前沟通过，由你作为代表，录一点宣传素材，毕竟部里就属你这一块平时和凌平那边接触的多……”
苟司长：“……”
我能说我和壹心一点都不熟吗？我甚至还想干它！
你这是要我没活硬夸啊！
“好啊！”苟司长哭丧着脸，干笑一声应下了。
李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领着其余几人出了门，可刚出门，人就被童局一把抓住。
“李部，您今天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俩人是老相识，级别又相同，说话自然比苟司长要随意些。
李部微微一笑，道：“还是童局眼光老辣，我也是受人之托，来点一点里面这位苟司长呢。”
童局心头大石落地，确认自己没被人当枪使后，欲言又止道：“您的意思是说那些人……”
李部点点头：“他们把苟司推上台，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吗？现在既然凌平那边自己做出了成绩，咱们帮一帮年轻人，也不过顺手为之，并不费什么力气。
再说现在政策都开放了，想做什么就要大胆去做，都学老古董们畏首畏尾的，面子上是好看了，改革的成果又在哪里体现呢？”
说完，李部才转身大步离去，童局却顿了几秒，面上若有所思。
……
时间过得很快，当天下午六点，凌平他们获奖的消息就见报了，只不过因为是《新华社》的报纸，除了一群大叔大妈外，在年轻人里并没有掀起什么浪花。
直到《新闻联播》上一则简讯一出，许多人才开始意识到有些反常。
新华社那边的动作也很快，下午拍的素材，晚上就剪了出来。
于是《天气预报》过后，央视就放出了一段五六分钟的短片，里面多是文化部、宣传部、电影局、外交部等多部实权人物对此次《怦然心动》蒙特利尔获奖的表扬和肯定，老某子跟这比都差远了……
京城某间别墅里。
陈凯哥夫妇俩这时也看到了短片，特别那一溜大到没边的人物出场后，俩人头皮都跟着麻了。
不就一个蒙特利尔，至于这样吗？我戛纳那会儿都没这待遇呢！
陈凯哥这个酸呐，怎么想怎么心梗。
“陈老师，你看咱们要不让那边停了吧？”
程红忐忑地问道：“这要是追究起来，咱俩可担待不起。”
陈凯哥沉着脸不说话。
《无极》遭遇滑铁卢，要说最恨凌平的就是他了，这段时间他也一直想找个机会报复回去。
自从知道对方去了蒙特利尔后，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他也不干别的，就是买了一批媒体，打算好好贬低一下蒙特利尔的含金量，这样不管凌平拿不拿奖，横竖都能把人踩一波。
是的，以凌平如今的身份，陈大导自然不敢搞什么实质性的报复，但是恶心恶心人，他觉得没什么问题。
哪知道这还没开始呢，官方直接先给定了性，三折叠，怎么折都是输，这还叫他怎么打？
“先把人手撤回了吧！”
半晌，陈凯哥冷哼一声，生硬地开口，语气颇为不甘。
程红这才松了一口气，准备出去打电话，却又被叫住。
“另外，联系一下橙天的吴总……”
程红眉头一皱：“联系他干嘛？”
“就说《赤壁》这个项目我要接！”
“可……人家不是联系了吴宇森吗？”
陈凯哥摇摇头：“你跟他说，我不要工资，到时候直接拿分成就好！”
程红大惊失色：“陈老师……”
“要你去，你就去！”
陈凯哥抬高了音量，不悦道：“既然电影输了，咱们就继续从电影上找回场子来，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明白吗？”
程红咽了下口水，说不出话，她觉得陈凯哥已经魔怔了。
同样的情景，也发生在许多地方。
华谊公司。
“哥，幸亏听了你的话，没把周讯单拎出来宣传，不然又要吃个大亏啊！”王中雷看完短片，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眼光放长远点，他们本就是一荣俱荣，方便他人也是方便自己。”
王中均吸了一口烟，道：“那边通稿准备的怎么样了？”
“没问题，明天就能发！”
王中雷点点头，奇道：“哥，你说他一个蒙特利尔奖，上面怎么会这么重视呢？”
王中均思考了几秒，摇了摇头，沉吟道：“我也不清楚，凌平这人……有些捉摸不透，咱们这两年还是避一避吧……”
王中雷：“……”
不是，哥，都三年了，您还没摸透呢？
他心里吐槽，面上还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尽管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承认，短片里的那些人确实挺吓人，避一避也好！
另一边，陆征看完短片后，却是冷哼一声，半是生气半是膈应道：“要不是看你在红毯上帮了恬恬一把，鬼才懒得理你！”
他似又勾起某些不好的回忆，脸上闪过一抹愤怒，敲了敲桌，有些埋怨的喃喃：“这个王金花，真不会办事，恬恬差这点曝光吗？”
说完，他才拿起一部手边那本名叫《夜宴》的剧本翻了起来，心道：“感觉华谊这部戏也不错啊，我到底是投《满城尽带黄金甲》，还是投《夜宴》呢？”
陆征感觉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