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阿七还在肃阳的乡野之地养伤的时候,大靖国的京都城内,三王府中。
这是一座规模大气的府邸,占地约有数百亩,高大的王府门前,左右盘踞着一对两人来高的阳刻石狮子,石狮子的头上各盘旋着一条四爪鎏金祥龙。
祥龙张牙舞爪的挺立在石狮子的头上,俯视着王府门前的一切。
王府中精致的雕梁画栋,雅苑别轩,那精心设计的山水楼阁,亭台水榭,无不显示着这王府的主人对自己生活品质的要求。
冬日的王府,在白日里下了一场大雪后,如同披上了白色的华丽外衣,更显得宁静肃穆,如同天上宫阁一般。
王府的一处院落里,因为王爷不允许这里扫雪,下人们也不敢踩雪,院子里厚厚一层茸茸的雪衣,让人望之便生舒适之感。
院子里只有一间高大的中屋,此时屋子前后的门都大开着,屋内好大一笼烧得红亮的炭火旁,摆放着三张宽大的贵妃榻,榻上三个气宇轩昂,相貌有些相似的年轻人。
“三哥,你的人还没有找到老七吗?”
那个被叫做三哥的人摇摇头,他身上裹了一件雪狐大氅,半躺在铺满了厚厚皮毛垫子的贵妃榻上,微眯着眼睛,看着院内的雪景,一副闲暇适意的样子。
这人约摸二十二三岁的样子,一张微有些方正的脸上,五官深邃,如石雕刀刻一般,两道浓眉斜飞向上,整个人的样貌显得十分的英气勃勃,和他现在慵懒的样子有些违和。
那叫他三哥的人,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纪,五官也与他有六七分相似,只是脸型略微柔和些,眉毛也没有那么浓黑向上飞起,反而有些微微下垂,颇有些寿眉的意思。
见三哥摇头,那人便有些脸色凝重起来,“已经这么多天了,还是找不到他,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让人委实放心不下啊。”
坐在另一边的,是一个年纪看起来比他们稍微小一两岁的年轻人,这人像是不怕冷一般,只穿了一身白色滚金边的贴身常服,里面似乎也没穿暖衣,腰间松松系了一条淡黄色绣四爪金龙的腰带。
看起来身材十分健硕,他眉目之间与那两人也有几分相似,只是气质上更偏文雅一些。
见说话的人有些心虚的样子,他淡淡一笑,“四哥放心,夷国四大高手之一的黑山出手,老七再怎么武功高强,也逃不过黑山的追捕,我估计他可能已经死在边界的哪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了,下面的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尸体也是有的。”
那被叫做四哥的人,一身大红大紫的臃肿锦袍,也不脱鞋,就这么一腿散散放在地上,一腿搭在榻上。
听了这话,他却不以为然的看了那人一眼,“老五,你想得倒是挺好,只是不看到老七的尸体,我这心就总是放不下。”
“现在已经是这样的状况了,你与其担心老七死没死,还不如回去仔细复盘一下,这件事里咱们的手脚有没有摘除干净。”
三哥慢慢坐起身来,两手张着,向炭火边上烤了一下,又对那文雅些的人道:“老五也别歇着,密谍司那边该灭口的必须赶紧灭口,别再用你那套自己人的说法来敷衍我,事关咱们自己,什么人都不是自己人,咱们的自己人只有咱们三个。”
那文雅的年轻人似有些犹豫,想了半晌后,才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三哥放心吧。”
“太子那边呢?老七失去消息这么久,他没急得团团乱转吗?”
“东宫也有几个老持承重的人辅佐太子,不然依着太子那脾气,庐阳郡出事,他的人全都被下了大狱,唯一能依靠的老七又不在身边,他早就跑到父皇跟前哭喊了。”
老四说完还轻嗤了一声,似乎对那个太子很不看在眼里。
“只要没了老七和咱们缠斗,太子迟早会灰溜溜的从东宫爬出来。”
老三坐直了身子,仍然扭头看着院子里的雪,口中继续道:“没了老七,他就是个纸老虎。”
老四闻言立刻情绪就有些兴奋起来,“老七一死,他的东宫就保不住了,他不想出来也不行,我和老五就能把他抬出来,再把三哥抬进去。”
老五在一旁也跟着轻轻点头,他目光莹润,眼睛只看着炭火,看不出什么想法。
老三却摆摆手,“我想把老大赶出来,也不是为了我自己住进去。只是看不得这大靖朝的锦绣河山以后就要交到一个目光短浅,心胸狭隘的储君手中。”
老五这时才附和道:“若是让老大坐了那个位置,咱们三个的生死是小,可只怕大靖国从此再也不能威慑他国,雄立于这中州之地。”
老三跟着点头赞赏的看了一眼老五,“我就是这个想法,拉他下来,绝不是为一己之私。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只要老大下来,咱们兄弟三人谁坐那个位置,我都一定尽心尽力辅佐明君。”
老三这话说得亮堂,倒像是个一心只想做贤王的人。
老四却摇头,“那位置只能是三哥坐,其他谁坐上去了,我都不服。”
老五看着碳火的目光微跳了一下,又附和道:“我心亦是如此。”
老三原本只是出言试探,见两个弟弟都支持自己,一时心中宽慰,便笑道:“你们两个啊,那个位置有什么好的?
你们看看父皇,每天三更睡,五更起,才到四十的年纪,就已经劳累得满头白发了。还不敢有一丝懈怠,还不得丝毫自由,那可是个苦差事啊,你们俩却非要推我去做。”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脸上却是一副你们很懂事,我很欣慰的表情。
老四连忙捧哏,“就是因为是个苦差事,所以只有三哥这样的雄才伟略,才能担当,我们俩只需要在一旁享受三哥你苦心经营的煌煌盛世就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呀,你呀,从小你就是个惫懒的性子,就想吃现成的,自己动一动手也不肯,长大了还是这样子。”
“这不是因为有三哥在嘛,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懒惰。”
老四腆颜笑着回道。
老五脸上的笑意温润如玉,他似乎不大爱说话,只是在关键的时候,表个态,说一下自己的看法就行了。
老四的捧哏让老三心中极为妥当,他豪气干云的站了起来,将身上的大氅一把扯下,扔在地上,自顾自的走出了大屋,踩进院子的雪地里。
在这让所有人都不许踩的地方,留下了自己的足迹。
他绕着院子中的假山走了一圈,留下了一圈深深的脚印,在这白璧无瑕的雪地里,显得十分突兀。
看着老三又走进屋中,老四笑问道:“怎样?踏雪的感觉如何?”
老三哈哈一笑,回道:“白璧无痕的雪地,只自己一人踏雪,才叫享受啊。”
说完后,和老四对视一眼,二人便一起大声笑了起来。
老五抬起头看着这二人,见这两人笑得肆意张扬的样子,他却笑得温暖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