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来到师父家,刚走到看诊房里,就见头牌小哥哥正半躺在床上,师父正在用调羹给他喂药。
“师父,我来吧。”
“已经喝完了。”
小酒连忙走过去,接过了师父手中的药碗,又看了看头牌小哥哥的脸色,还是苍白无比,不过嘴唇没有昨天那么白了,眼睛里也有了些神采。
“赵七哥,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头牌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清,像是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一样,淡淡道:“比昨天好。”
“额。。。。。。”
这还用说吗?当然比昨天好了,难道还能比昨天更惨?比前天更惨?
小酒感觉自己被他这句话被噎了一下,她心里暗骂一声,嘴一撇,回后院放碗去了。
师娘见她来了,忙塞了个鹅蛋给她,“刚煮好,趁热吃。”
“哇,好大的鹅蛋,师娘最好了。”
自从小酒每天到师父家学习医术,几乎每天她一到,师娘都会给她煮个鸡蛋,鸭蛋,鹅蛋什么的,中饭也从来没有断过各种肉类。
师父家自己养了鸡鸭鹅,来看诊的淳朴乡民们,有的没有铜钱,也没有银子,觉得白看病拿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都会拿点自己家里的蛋类,鸡鸭,粮食什么的来抵。
自然也就不缺这些肉类和吃食了。
小酒在师父家的这段时间,硬是把个子都吃高了一截。
吃完鹅蛋,又和师娘扯了会儿闲话,她才回到看诊房。
这时院子外面有人叫门,来看诊的病人到了。
小酒拉了一道木屏风过来,遮住了靠墙的床榻。
来看诊的是大雁村的一个妇人,于怀恩让小酒独立看诊开方。
那妇人自诉起先是长期月事不定,要么三五个月才来一次,要么一个月来两三次,要么来一次半个月淅淅沥沥无法干净,要么来一次一天就结束了。
她一直没当回事,现在已经发展到每日小腹阴疼,牵扯着胸部也隐隐作痛,时常胸闷不舒,精神也郁郁寡欢。尤其是小腹作痛得厉害的时候,能到几乎直不起腰来的地步。
小酒给她诊了脉,脉弦。
又看了眼白和舌苔,舌苔正常,眼白泛黄,有轻微血丝。又见她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问了些起居日常。
在脑中思索了一阵后,她写下了脾肾双虚,还有肝郁的诊断。
随着小酒在医签上继续写下药方,于怀恩慢慢踱了过来,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写的方子。
除了有自己家炼制的脾肾双补丸,还有补中益气丸。
然后又写下用香附六两,用半斤米酒炒熟,再研制成粉,再用炒熟的面粉三两,混合香附粉末,捏成小指头大小的丸子,每天服用三次,每次十丸。
方子写完后,于怀恩也看完了,他冲着小酒微微点头,小酒便跑到药房拿药去了。
那来看诊的妇人见全程都是小酒在做主,心里有些不踏实。
她有些心虚的问于怀恩,“于大夫,这位小大夫以前没见过啊。”
于怀恩笑了一下,“她是我的弟子,叫张小酒,跟随我学医,已经颇有造就,方子没错,我开也是这样。”
妇人赔着笑脸连忙点头,不多时,小酒就把包好的药包拿了回来,又用一张医签写了个食疗的方子,黑豆一两一钱,红糖半两,加水煮至黑豆成泥,再加少许红糖服用,每日一次。
把药包和食疗方子一起递给那妇人后,说了服药医嘱,食疗的方子,又叮嘱了些禁忌的事。
妇人从腰间取下一个布袋,更加心虚的笑问道:“不知诊金和药钱是多少?”
小酒见那妇人身形佝偻,一身衣衫都是补丁,手指间还有洗不掉的黑泥污垢。三十岁的年纪,面容已经苍老得像五十岁的人一样。
“一起一百五十文钱。”
小酒说了个不盈利,只收药材本钱的价格。
小酒刚说完,只见那妇人拿着布袋的手一个颤抖,连嘴唇都有些哆嗦了起来。
她结结巴巴的道:“一百五十文?我。。。这。。。”
于怀恩看了看那妇人还在微抖的手,“你给一百文吧。”
小酒扭头看着师父,眼神楞楞的,一百文,自己还要亏五十文,师父以前就是这样给人看诊的?
那妇人听了于怀恩的话,脸色并没有好多少,只是默默将布袋打开,倒出里面的铜钱。
小酒帮着妇人一起数来数去,也只有七十几个铜钱。
“这。。。婶子,你这铜钱不够啊。”
小酒为难的道。
于怀恩轻轻摇头,从那一小堆铜钱里数了五十文出来,其他的让妇人装回布袋。
“剩下的就欠着吧,等你什么时候有了再来还就是。”
闻言,妇人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她慢慢收好了剩下的铜钱,站起身来,冲着于怀恩和小酒深深鞠躬,然后才佝偻着身子走出了看诊房。
小酒把她送出了院门,妇人拉着小酒的手,“小大夫,你和于大夫都是好人呐。”
等到小酒回到看诊房,便歪着头看于怀恩,“师父,一百五十文已经只是药钱了,咱们一文钱都没有赚,你这还倒亏出去一百文?”
于怀恩一边整理着书架上的医书,一边缓缓道:“她没有钱,难道我们就能不拿药给她吗?眼睁睁看着她被病痛折磨?
我们是医家,什么叫做医家?先给人医治好了伤病,然后才能成为医家。这个家不只是自己的家,还有病患的家,医治好了她,她就还有家。”
小酒抠了抠后脑勺,“那我们自己的家呢?这么倒亏下去,自己岂不是没家了?”
于怀恩转过身来,看着小酒,“你看师父一直是这样看诊,这样收诊金药钱的,师父有家吗?”
“可。。。这算什么道理?师父自己贴钱给人看诊拿药,成全了别人的家,自己家却要贴补银子。这医家就是拿自己家银子医治别人家吗?”
于怀恩轻轻笑道:“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尽量成全别人的家,也是成就自己这个医家。”
小酒摇头,“师父,您这是不讲规则,都像您这么看诊,那家里没个十万八万银子都不敢学医,更不敢救死扶伤了。”
“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于怀恩重复了一句,也不再和小酒多说。
他知道,按照小酒那财迷的样子,今天肯只收本钱给妇人看诊拿药,已经很难得了。
慢慢来吧,慢慢教,小酒本性不坏,他相信自己能把小酒教导成为一个心怀苍生,悲天悯人的一代名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