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小酒用袖子遮住了脸,低声啜泣着,小牛在她身边不住安慰他姐姐。
张海生也急的连声追问小酒是不是打到哪里了?小酒不说话,只是捂着脸摇头,似在流泪。
张大牛没看到小酒偷袭刘大壮的那一幕,还以为刘大壮真的打到了小酒,一张清秀又清瘦的脸气得五官都变形了。
安先生头大无比,叹息了几声后,又问小酒。
“张小大夫,你。。。。。。有没有被那暴徒打到?”
小酒装模做样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才低头哽咽道:“就差一点点,若不是我大哥及时发现不对,拉住了他,只怕。。。我。。。。。。”
说着,她又用袖子遮住了脸,不遮不行,她实在没有眼泪流出来了。
听了小酒的话,安先生这才稍稍放心。
他摇着头,一脸怒其不争的道:“这刘大壮以堂堂男儿之身,搬弄是非,出口诬陷。
现在竟然还对女子动手,枉我教他念了这么多圣贤书,张小大夫你放心,这事,我一定通知他父母,给你一个交代。”
小酒这才走到安先生面前,低头道:“安先生既然这么说,那此事全靠先生做主了,总之我师父的名声,小女子的名节,绝不能被人背后污蔑。”
安先生听她提到了于怀恩,心里也是又气又恼。
那刘大壮兄弟二人是刘村的猎户,除了束修之外,还经常给他送自家打到的一些小野物。
在他的一众学生中,算是条件相对较好,对先生颇为敬奉的。
毕竟附近几个村都太穷了,能交得起一年一两半银子,上得起私塾的人本就少,哪里还有余力逢年过节的给先生送时节敬奉呢?
不过那刘大壮身为男子,不但空口白牙的辱人清名,居然还想殴打女子?确实品行太差了。
这样的学生以后出去了,说是他安林旭的学生,也是丢他的脸,他再怎么说,也是个有功名的秀才。
不可能因为一点时节供奉,和上学的束修,就对这种品行不端的学生网开一面。
安先生想了一下后,请张家人先在厢房稍坐,他去了甲班,问了几个和刘大壮,张大牛同班的少年同学。
那几个少年一开始还想替经常偷偷请他们吃野物的刘大壮遮掩,不过在安先生的喝问之下,还是老实说了。
原来这刘大壮曾经听他姑母说,要给他说一门亲事,对方家里有牛,女子还拜师这附近几个村子唯一的医者__于大夫,以后必定是能成为一个医者的。
在这附近五六个村子里,有牛的人家本就稀少,女子居然还拜了唯一的一个声名颇佳的大夫为师,只要出师,以后便能行医养家。
这样的亲事无疑是刘家极为渴望的,刘大壮的姑母回娘家的时候,在他们面前是拍了胸脯保证能说成这门亲事的。
他姑母来说此事的时候,刘家一家人对他姑母奉承不已。
有了这样一门好亲事,刘大壮以后打猎,娘子行医。
啧啧啧,这日子,以后只怕就是附近几个村子里过得最好的了。
刘父为了存下刘大壮以后提亲下聘礼的花费,几乎成天在白崖山脉附近打猎,夜里也不回家休息。
可没过多久,刘大壮的姑母又回娘家对他们说,那亲事怕是说不成了,对方拜师后,眼光高了,已经不把刘家一个猎户人家放在眼里了。
还说那女子家的牛本也是于大夫所送,估计那女子是被于大夫看上了,想纳为妾室,这才送了一头牛作为纳妾聘礼。
如今那女子只一心想跟着于大夫学医,又想进于大夫家门做妾。
那于大夫家本来早两代之前就已经举家搬迁到了京都。
只是于大夫潜心医术,这才回到祖籍之地行医济世惠及这十里八乡。
如今那于大夫看上了那家女子,那女子自然巴心不得,只等着嫁入于家,将来或许还可以跟着于大夫去那锦绣繁华的京都居住。
哪里还会将刘家一个小小的猎户看在眼里?
刘大壮的姑母本来拍了胸脯要说成这件亲事,如今无望,自觉面上无光。
就想在娘家人面前捞回一点脸面,也就昧着良心胡说了些关于那女子家的坏话。
无非就是污蔑那张家送自家女儿做妾,嫌贫爱富之类的话。
刘大壮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是年少艾慕的时候。
早在他姑母说要给他说亲事的时候,就已心生期冀,就连夜里都曾梦见过自己娶亲。
后来听姑母说对方嫌贫爱富,不愿意同意这门亲事。少年一腔热望的心,便凭地生了一股怨气出来。
再后来,张大牛和张小牛来私塾读书,不几天的功夫,他就知道这是姑母想给自己说亲事的那个张家兄弟。
恨乌及乌,他心中更是恼恨,平日在和自己关系稍好的同窗面前就故意诋毁这张氏兄弟二人。
张大牛原本不想搭理这些背后闲话,他身为男子,被人背后说几句闲话也没什么?
哪知那刘大壮越说越过分,把他姑母诋毁张家的话在同窗之间传出。
这下把张大牛惹恼了,说他的闲话,他可以没什么,可诋毁他妹子的名节,这怎么能忍?
于是二人终于就打了一架,刘家兄弟二人都在私塾读书,张大牛和刘大壮打了起来,刘小壮自然要来帮忙。
张小牛见大哥吃亏,也上去帮忙,只是他身小力弱,上去帮忙反而吃了亏。
若非几个同窗赶忙拉开,张小牛身上的伤只怕没那么轻。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安先生也深悔自己一开始没有把事情问清楚,就以为只是少年人之间的肢体冲突而已。
哪知道中间还有这么多缘由?
等他把两个学生带到张家人面前,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后,小酒也忍不住心中暗骂。
这不就是夏家那婶子干的好事嘛?
安先生终于查问清楚了这件事,心知自己先前确实糊涂了,居然还想让张家人来道歉。
他让两个学生回了甲班后,想了一下,对小酒道:“张小大夫,你放心,此事是我先前没有查清,差点委屈了张大牛。
那刘大壮如此品行,与我平日教导无方也有关系,事关你师徒二人名声的大事,我定然会给你和于大夫一个交代。”
安林旭一边说,一边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个学生是不能收了。
于大夫是什么品行,他还是知道的,不可能为了纳妾,就收徒送牛。
如果他真是要纳妾,就更不可能收张家女子为徒了,这可是人伦大防。
只可恨那刘大壮也算是读了两年圣贤书了,竟然还做的出张口诬陷,毁人名节的事,此事说出去只怕对他这个私塾,对他这个先生都有影响。
小酒闻言,又向安先生行了一礼,“此事与先生无关,先生教书育人,本就是想要把一个人教导得至真至善。只是有的人本性如此,纵使天力亦难返。。。只是平白耗费了先生的苦心教导。哎。。。。。。”
安先生听到小酒的言语,焦躁的心里也缓和了不少,他缓缓点头,“明日还请张小大夫和这位海生兄再来一趟这里,我把刘大壮的父母叫来,让刘大壮当面向张小大夫道歉。只是他。。。始终是个少年,不知言语对人的。。。。。。”
安先生还是想帮目前还是自己学生的刘大壮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小酒却不愿意。
“安先生,若是那刘大壮只是说了小女子什么,小女子退一步,让他澄清事实,道歉就行了,可是事关家师名声,此事便不能就此作罢。谁知道他的这些脏言侮语还传到哪里去了?又传入了谁的耳中?”
小酒说到这里,脸色也气愤不已,“明日小女子会请家师一起前来,此事究竟是该上衙门分说清楚?还是怎样处理?都由家师定夺。”
安先生一听,脸色也有些为难,这事要是闹大了,刘大壮是他私塾的学生,只怕连他这个先生也要灰头土脸。
小酒见安先生一脸纠结,心知他担忧什么?也放缓了口气,继续道:“安先生不必忧心,我师父也是通情达理的人,等明日他老人家来了,想来也不会让安先生难做。”
安先生也没办法啊,于怀恩在这几个村子里,那是真的德高望重。
只好和小酒又约定了,明日他会叫来刘家人,小酒也会带上于大夫,大家再来私塾把此事分说个明白。
小酒今天背了医箱来,本来是想着没什么事的话,还是得给人家那被打破头的孩子治疗一下。
结果现在。。。算了,看着那刘大壮的体质蛮好,还能打架,说明伤也不重,自己就能养好,也不用她再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