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围困,儿子被打成重伤,家里的食物被抢光,还有一个大病初愈、尚且年幼的孙女。
让七十多岁的贺老爷子迫不得已,再次成为这个家里唯一一个,去和厄运对抗的力量。
可只靠贺老爷子孤身一人,想要在极寒冰冻的外界,获取食物的可能性太低了。
贺家住的安置小区处在建安市的南郊,距离最近的大型商场超市,都有将近五公里的距离。
在和平年代五公里不算多远,可现在零下六十多度的环境下,别说贺老爷子,就是年轻人都不一定能活着走到。
而在安置小区附近的小超市、便利店,全都埋在十几米深的积雪下,更是让贺老爷子束手无策。
偶尔碰上被挖开积雪的地方,可不是有人占领了,就是食物早就被抢夺一空,就连烂菜叶都没有留下一根。
万幸的是小贺时偷偷的,在她唯一的毛绒小熊玩具肚子里,藏下了满满一袋冰糖。
小贺时来到这个世界的8年,全部都是由苦组成的。
前六年是家里为了给爸爸治病,生活带来的苦,这让小贺时从小就乖巧懂事。
不仅不会因为羡慕别的小朋友,所拥有漂亮衣服,玩具和零食,小贺时甚至学会隐藏自己喜欢的东西。
她不想因为自己浪费了家里的钱,在她小小的心里,只有让爸爸快点好起来这一个愿望。
后两年是因为白血病的纠缠,各种药物和治疗带来的苦,这让小贺时学会坚强勇敢。
治疗过程的疼痛折磨,小贺时都咬紧牙关忍受下来。因为她觉得只要她不喊不叫,不哭不闹,就可以减轻爷爷和爸爸的担心。
被苦包围着的小贺时,甜甜的糖自然成为了她为数不多的慰藉。不过不是那种有精美包装的糖果,而是散装的冰糖。
每当有人问她为什么,小贺时总会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说道:
“一块钱一根的棒棒糖,可以换到一把冰糖呢!反正都是甜甜的糖,冰糖吃起来还不用撕包装纸,我喜欢吃冰糖。”
可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的糖,所以每次吃药的时候,爸爸只会给五颗冰糖。
舍不得一口气全吃掉的小贺时,每次都会悄悄的留下三颗。然后用袋子装着,藏在毛绒小熊玩具的肚子里面。
等到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小贺时才会从里面拿出一个,给小小的自己增添一点点力量。
存到现在,毛绒小熊玩具的肚子里,已经被小贺时藏满了一袋冰糖。
也正是有小贺时藏下来的这些冰糖,才让贺家祖孙三人得以继续撑下去。
这次贺家也终于是学聪明,贺老爷子撬开了厨房地上的瓷砖,挖出一个可以藏住冰糖的洞。
所以没有被后来占据安置小区的,混混势力给搜刮出来。
而交不出食物作为房租的贺家,只能选择把御寒的大衣和被子交出去。
本来贺家祖孙三人的衣物就不多,每天交出三件。很快家里能当做房租的御寒衣物,就都已经交完了。
现在贺家祖孙三人身上穿的,都是贺老爷子从被抛尸在外面的死人身上,撕下来的衣服碎块。用火烤干了以后,简单的缝制在一起做成的衣服。
最后无法再交出房租的贺家,只能靠挨打来抵。
眼看着年迈的父亲,独自承受下混混们的毒打。难以形容的痛苦淹没了贺胤宏,可瘫痪在床的他,已经无法再站到父亲的身前。
贺胤宏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家从未伤害过任何人,却会沦为厄运的玩偶,一次又一次的坠入无尽的绝望当中。
他怨命运的不公,他恨眼前这些厄运的帮凶,他憎自己不能保护家人的弱小。
可,贺胤宏无法改变这一切。像是被一座大山死死压住,而他无力挣扎。
这样的无能为力,让贺胤宏想到了放弃,如果没有自己的拖累,父亲和女儿两个人或许有更大的机会活下去。
不过想要自我了断的贺胤宏,最终被贺老爷子拦了下来。
贺老爷子也知道贺胤宏是在自责,可他又何尝不是呢?
无论是贺胤宏还是贺老爷,他们对于这个家都是竭尽全力的爱,却因为自己无法给予这个家更多而自觉亏欠。
所以贺老爷子是理解贺胤宏的,他并没有对儿子说什么鼓气加油的话,只是带着慈爱和心疼的目光,看向一旁熟睡的小贺时。
“儿子,我知道面对这一切,让你很是疲惫。其实死并不可怕,如果只有咱爷俩的话,我不会拦着你,陪着你一起去就是了。”
“可我们家小贺时呢,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跟着我们一直吃苦到现在。才8岁的她,生命中还未曾有过其他的颜色,你忍心让她陪着咱爷俩走上黄泉路吗?”
“胤宏,你是贺时的爸爸,可是你别忘了,你也是有爸的人。儿子靠老子是天经地义的,如果拼尽我这把老骨头,还是没有希望的话,到时候我们一家人齐齐整整的走就是了。”
被贺老爷子的话点醒,贺胤宏放下了逃避的想法。
父亲说的是对的,怎么能让小贺时陪自己一起死去呢?不仅是女儿,包括自己的父亲。被自己拖累了这么多年,也从没有享过福。不行,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贺胤宏想到了给自己打过好几次电话的周劲,可他已经在国外定居,远水是救不了近火的。况且,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候,他会有救自己一家的办法吗?
这也是之前贺胤宏没有接听周劲电话的原因,他不希望给周劲添麻烦。
于是贺胤宏尽管想到了周劲,但并没有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
因为贺胤宏在害怕,害怕周劲也没有办法救下自己一家。他破碎的心,已经经不起希望破灭的摧残了。
可厄运并没有停下绝望向贺家逼近的脚步,贺老爷子第三次挨打抵房租以后,留给贺家祖孙三人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三天。
这是混混势力定下的规矩,每挨一顿毒打,他们能得到三天的时间,去准备下一次的房租。
不过说是三天,可却是包含今天在内计算的。
所以此时的贺老爷子,完全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拿上工具和桶急匆匆的出了家门。他必须要抓紧剩余的时间,去找到足以作为房租的物资。
否则等待贺家祖孙三人的,是被混混势力赶出小区,然后在冰天雪地里冻死的结局。
尽管希望是那样的渺茫,可为了儿子和小孙女,他不能够轻易放弃。
贺老爷子没时间抱怨命运的不公,更不敢让自己有丝毫的停歇。
他也不知道自己一身的老骨头,还能够撑多久,所以他要在自己倒下之前拼尽一切,给自己的儿子和小孙女更多活下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