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的马车经过了武英殿,驶出了右顺门,沿着太庙和社稷坛中间的御道右边一路畅通无阻。
顺利经过了端门和承天门,朱高炽和刘伯温等人来到了洪武门前遇到了一点麻烦。
城楼之下,一名中年官员守在那里,中年官员一身蓝袍站在路中央,左右两旁站立着上百名铁甲卫士。
这名四品官员胸前的补子上绣着一只云雁,正对着手下的四名年轻的御史训话。
“在陛下驾临华盖殿前,我们的职责就是要核实列位臣工的身份。”
“以防有宵小之人混迹其中,危及陛下的安危。”
“不光要查验他们身上的腰牌,为了保障陛下的安全,还要对他们逐一搜身。”
听到上司要求搜身,四人之中,最年轻的一名御史问道:“韩大人,大人们在午门那边不是已经搜过一次身了吗?”
被称为韩大人的中年官员轻轻摇头,一脸严肃的说:“天下的社稷安危系于陛下一人之身,我等绝不能有半点掉以轻心。”
“在这里多搜一次身,是为了防范别有居心之人携带利器入宫,诸位大人应该能理解我等的良苦用心。”
年轻的四名御史躬身答道:“我等谨遵大人的教诲。”
洪武门之外,是朝廷六部和五军都督府所在,俗称外朝,亦或者皇城。
洪武门之内,三大殿和三宫六院的所在,才是传统意义上的紫禁城。
简而言之,这座洪武门是连接皇宫与外朝之间的唯一通道。
这位韩御史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是整顿洪武门的宫禁。
听到城楼上的钟鼓声,韩御史刚想叫人打开宫门,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阵车轮滚滚之声。
韩御史猛一回头,就撞见了一辆马车朝着这里驶来。
他定睛一看,那辆马车的车厢尾部插着两面旗帜。
旗帜上面写着秦字,韩御史当然认得那是秦王府的马车。
于是他大步走上前去,拦在了马车前面。
韩御史大声说道:“来者何人?”
看到有人挡住了去路,苟宝大怒,他停下马车,将手里的马鞭高高扬起,正想给这个不知好歹的文官一鞭子。
等他看清对方的长相,苟宝直接吓了一跳,手里的鞭子僵在了半空。
苟宝惊呼一声:“韩,韩御史,你不是辞官回乡了吗?”
“你怎么又,又,又回来呢?”
五十岁出头的韩御史面露微笑,说道:“没想到啊,今日真是冤家路窄,老夫又跟苟公公见面了。”
一向胆大包天的苟宝,看到眼前之人,他的脸上满是慌乱之色。
听到外边的动静,刘伯温悄悄掀起了门帘的一角,看到对方的长相之后,刘伯温脸色一变,小声说道:“坏了,韩宜可这个瘟神怎么又回来呢?”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坐在他对面的朱高炽问道:“刘师傅,这个韩御史是谁啊?”
刘伯温苦笑道:“这人是出了名的不畏权贵,耿介敢言,陛下亲口称赞他为‘快口御史’。”
朱高炽一脸好奇,“按理说这位韩御史应该是位好官才对,苟伴伴为何会这样怕他呢?”
刘伯温解释道:“因为韩宜可一共干过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件是众所周知的,是他带头参倒了宰相胡惟庸。”
“而另一件事更是让韩宜可家喻户晓,因为他曾与秦王在金銮殿上发生了口角,于是他们二人散朝后,相约在城隍庙前决斗。”
听到这话,朱高炽捂着嘴,惊呼道:“他一个文官敢跟我父王动手?”
朱高炽悄悄的拉开了门帘的一角,望了一眼。
当他看到对方的身材干瘪瘦小,朱高炽撇了撇嘴,一脸不屑的说:“我父王的拳头跟沙钵一样大,一拳下去,还不给这位韩御史打吐血了才怪。”
听到这个奇怪的比喻,刘伯温哑然失笑,随即正色道:“然而事实却是大王还没有动手,这个韩宜可就用笏板砸破了自己的脑袋,然后他指着头上的伤口,对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说这是秦王打的伤。”
“……”
刘伯温又说:“这还不是全部,自从这次结下梁子以后,韩宜可就跟牛皮糖一样缠上了大王,他每日上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弹劾大王。”
“哪怕是大王早晨多吃了一个鸡蛋,他也会上书弹劾大王铺张浪费。”
“……”
朱高炽纳闷道:“我父王掌管着锦衣卫,还能让这个韩御史给欺负呢?”
在朱高炽看来,锦衣卫那么多的人手,随便给韩宜可找到点贪赃枉法的证据,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这话,孩子气十足,刘伯温笑着摇头,“可是难就难办在,这个韩宜可不但一点都不贪,还经常饿着肚子,拿自己的俸禄接济贫苦百姓。”
“大王曾经评价韩宜可是魏征一样的直臣,有这样的臣子不仅是朝廷的福气,更是天下百姓之福。”
朱高炽问道:“那他干嘛不去弹劾别人,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的父王不放?”
刘伯温回答道:“原因很复杂,韩宜可的本意是用大王来立威,以此,来警告朝中的那些不法勋贵。”
朱高炽惊讶道:“他竟敢用我父王来杀鸡儆猴?这个韩御史这么胆大包天的吗?”
刘伯温解释道:“韩宜可此人,行事看似鲁莽,实则心细如发。他之所以选择弹劾大王,正是因为韩宜可的心底清楚。”
“若是弹劾其他的宗室,必定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而大王不仅有容人之量,还不会怪罪于他。”
朱高炽总结道:“反正他就是觉得在当朝的权贵里面,我父王比其他人好欺负呗。”
刘伯温笑着说:“其实世子错怪了韩御史,他不仅弹劾过大王,还多次向陛下进谏,陛下曾经赏赐罪人妻女给朝臣,满朝大臣唯有韩宜可一人坚辞不受。”
“并向陛下言明株连全家的连坐之法,是滥用法制。将别人妻女发配为奴,与新朝的气象不合时宜。”
“陛下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在事后,随便找个由头让他辞官回乡了。”
听完以后,朱高炽感叹道:“看来这位韩御史是一个清廉正直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