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月热闹看得正欢,冷不防被质问还愣了一下,继而好笑道:“我能做什么?我要想做什么,就他这病歪歪的样子,能费我多大力气?”
“你!”苏缈氤气得手都抖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戚月同情心死绝,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道:“人也给你们见了,现在能出去了吗?别打扰他休息。”
喻晨二哥显然也有话要跟方老单独说,没心思再刁难喻晨了,“行吧,老五你先休息,我晚点儿再来看你。”
苏缈氤显然还想说什么,就听喻晨二哥用略含警告的口吻又道:“缈氤,我们先出去。”
苏缈氤愤愤地看着他,又转头瞪了一眼戚月,冷哼一声气鼓鼓地走了。
戚月目送他们三个都出去了,才转过头,神情漠然看着喻晨。
喻晨正掩唇闷闷地咳嗽,见她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得一怔,心里闪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几乎是有些焦急地问:“我睡着的时候是出了什么事么?”
戚月静静地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冷冷道:“没有。”
说完,戚月转身要走。
身后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随即“噗通”一声响,半晌着喻晨的闷哼。
不用看也知道,是喻晨想要下床,却因为太过虚弱直接摔了下来。
戚月叹了口气,转身将人扶回了床上。
直腰正欲收回的手被喻晨一把扣住,戚月眉心一拧,想也没想大力一甩。
不想这假秀才如今都快病入膏肓了手劲儿竟还这么大,这一甩愣是没甩开他。
戚月不悦地抬眸,语气冰冷:“你干什么?”
喻晨又开始咳,显然刚才在人前也不都是伪装,毕竟是让戚月下了狠手的,经验那么丰富的老大夫都看不出端倪,怎么可能外在症状都没有。
“你先咳咳咳……你先别走。”喻晨边咳边说着,手上也卸了力。
戚月一脸的不耐,却还是原地等了一会儿。
喻晨咳完了,伸手将床头小几上杯子端起来,也不管里头的水早都凉了,慢慢地喝了几口,这才算顺过气来。
他抬头看向戚月,缓声道:“让我想想,我今天一整天都有乖乖吃药,乖乖休息,应该没得罪到你吧?”
戚月漠然反问:“得不得罪的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的,”喻晨又喝了口冷水,戚月看不下去,夺过他手中的杯子将水扬进水盆里,从桌上水壶里倒之前烧完还热着的。
喻晨看着她的忙碌的背影无声笑了,而后又引来一阵闷闷的咳嗽。
接过水杯道了谢,喻晨喝了两口热水,顿时舒服了不少,这才继续道:“若是你为我故意把你推到他们眼皮子底下的事生气,那我可以解释的。”
他看着戚月,明显看出她并不想听这个解释,可还是继续道:“对不起,我的确是不该这么做,最起码不该让你涉险,但是他们已经查到你了,我想的是与其防不胜防地任由他们暗地里做手脚,不如直接冒冒风险,争取一次性解决。”
“所有后路我都想好了,尤其……”他说着意有所指地顺着窗子朝外看了一眼,虽没明说,但目光所看的地方分明就是刘老头家的方向。“而且用不了多久,我就‘死了’不是么?至于你,由我亲自盯着,除非我真的死,否则不会有任何纰漏,我向你保证。”
戚月冷笑:“可别,您的保证我可不敢接。”
喻晨没接她的话茬,只是轻笑出声,而后接着道:“若是我还有其他地方得罪了你,就得好好想一想是哪里得罪了,不然都没法哄你。”
“哄我?”戚月仿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中满是戏谑。
她俯身,唇角缓缓贴近他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问了句:“假秀才,你是不是演戏有瘾?”
假秀才眸光稍滞,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靠近,又像是被她的一句话打碎了美梦。
戚月继续道:“没人的时候,不用这么能装,入戏太深对你不好。”
喻晨动也不动,同样低声道:“可我不想装了。”
戚月微微一哂,“那正好,你真实点儿。”
说完,戚月正要起身,就听喻晨低低念了句:“真实么?”
下一瞬,后脑倏地被一只大手按住,戚月就着这微俯身的姿势,猝不及防被衔住了唇。
大脑一瞬间像死机一样停止了运转,戚月瞪大了眼睛,难得流露出一丝无措。
这个吻开始还是小心翼翼的,可渐渐的,又像是积压的许久不得宣泄的情绪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
只是这个口子太窄了,令他更加变本加厉地索取更多。
在喻晨灵活的舌头撬开她的牙关时,戚月终于回过神来,从袖中抖出一根鍉针,狠狠往对方后颈一刺,
喻晨闷哼一声,瞬间觉得从后颈一路疼到了尾椎骨,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
戚月瞬间挣脱,狠狠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低喝道:“你发什么疯!”
好凶啊!喻晨忍不住在心里想,整根脊骨疼得已经开始发麻了。
他抬眼看着她,平静道:“没发疯,只是不想装下去了。等他们走了,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可别,”戚月冷笑,“你的事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别想着利用我做什么,我们的关系不会太长远。”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想了想又顿住脚步,带着点威胁地警告道:“再有一次今天的事,我直接毒死你大家都清净。”
说完,再不理会喻晨如何反应,大步离开了房间。
喻晨坐在床上,闷闷地笑了一阵,而后又开始咳。
末了,他垂着头,哑声念了句:“真的好凶啊……”
语调里竟还透出了一丝笑意。
若是戚月没走,只怕会觉得不寒而栗,还要再骂他一句有病。
刚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喻晨身上,导致戚月愣是没察觉院子里面现在全是忙忙碌碌的身影,男男女女的足有二十几个,搬东西的搬东西,洒扫的洒扫,俨然是都没拿自己当外人。
戚月看向坐在一边生闷气的苏缈氤,也不知道这么会儿工夫那个喻晨的二哥都跟她说了什么,以至于她现在眼眶虽然还红着,可见了戚月并没像想象中那样斗鸡似的冲上来。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戚月现在一点都不关心喻晨和与他有关联的人都是什么想法要做什么,只一心护好戚楌,再尽快把刘婶的身体调养好。
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她收回思绪,不想将想法表露出来,喻晨是最擅长察言观色的,若是让他看出了什么端倪,难保不会用戚楌威胁自己。
想起戚楌,戚月脑海中不禁闪过林巧那张总挂着温和笑意的脸庞,暗自开始后悔自己的妥协。
喻晨二哥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见到戚月便热络道:“呦,弟妹怎么出来了?我五弟睡着了?”
哪个是你弟妹?戚月木着张脸,显然是不太想搭理人。
可这位二哥显然是跟喻晨一脉相承的喜欢惹人不痛快,“我五弟那个人吧,从小性子就独,就没见跟谁走得多亲近,弟妹你是怎么捂化他这座冰山的?”
戚月皮笑肉不笑地低声道:“谁知道,可能是我倒霉吧。”
“什么?”喻晨二哥没有听清。
“没什么,”戚月说着,朝院子里忙活的人群抬了抬下巴,问:“这是要做什么?”
二哥像是才想起来要解释似的道:“哦,忘了跟你们说了,我和苏二小姐打算在你们家小住几日,带的人和东西都比较多,怕吵到你们夫妻俩说话,所以就自便了,弟妹勿怪啊。”
东西都快放完了,这会儿才想起来让她勿怪?
戚月的脸更木了。
这两人明显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的,出个门丫头小厮嬷嬷的带了一堆,难怪刚才没进门时外头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这么大阵仗,只怕满村的人都要被惊动了,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到他们跟前胡说八道些什么。
虽然喻晨再三强调都打点好了,可他这个人现在在她这里已经没有信誉可言了。
越想越闹心,跟喻晨二哥说话都变得不客气了起来,“我这地方就这么点儿大,带这么些人是要摞起来睡?”
喻晨二哥失笑:“下人有个地方就行,我看你门家房间都还够大,带会让让人把床挪出来,十几个人占一间房打个地铺,不就够睡了?还能给你省下好几间房。”
戚月:“……我可没那些被褥给你们。”
“无妨,都带着呢。”喻晨二哥显然是早有准备,无论她说什么都是铁了心要住下了。
其实也没必要推拒,难不成还能真的赶出去让他们去别的村民家借宿?他们倒是乐得给点钱买个清净,村民们也乐得挣这份外快,可回头跟他们说点什么不该说的,麻烦的还是戚月自己。
道理她都明白,可就是看这些人不爽。
戚月无话可说,屋里屋外都没个清净,烦的她想让这些人统统归西。
为了避免他们怀疑,她的房间已经提前被伪装成寻常客房的模样了,只要她不进去住,谁都看不出那里才是她的房间。
现在处于人家眼皮子底下,总不好再分房惹他们怀疑,思来想去,戚月决定钻进自己的药房躲会儿清净。
刚要转身,就听苏缈氤突然出声:“喂!”
想来那些忙活的下人都是有名字的,她这会儿叫的只可能是自己。
可戚月并没想理会她,抬腿正要走,苏缈氤却几步跑过来想要拉她。
戚月不动声色地躲开来,回头冷淡地问:“有事?”
苏缈氤显然还是很怕戚月,尤其看到她那布满胎记的半张脸,更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可她还是硬着头皮问道:“方……方老说,晨哥哥快不行了,是真的吗?”
“他有没有骗你,你自己不知道,跑来问我,这像话吗?”
苏缈氤呜咽一声,眼看着又要掉眼泪。
戚月脑瓜仁子嗡嗡的,没什么好耐心地问:“你到底有事没?没事我要进去了!”
苏缈氤一边哭一边道:“你刚才给我下的毒,方老都说不出是什么,你肯定比他还要厉害,你一定有办法救晨哥哥对不对?”
她说着,取下自己挂在腰间的荷包,又在袖中摸索一阵,拿出一沓银票一同递给戚月。
“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你一定要治好晨哥哥……”
戚月看着散开的荷包里大块的碎金子,还有面值千两的银票,心里在滴血。
都是钱啊!可惜不能收啊!
戚月木着脸道:“不是钱的问题。”
苏缈氤抽噎着看了她半晌,问:“那是什么问题?”
“术业有专攻,你们那位方老可能专攻的是救人性命,我专攻的确实怎么下毒。”戚月面无表情说着恐怖故事,“如果你想的话,我有上百种不重样的死法让他体验。”
苏缈氤吓得连哭都忘了,呆愣愣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吱哇乱叫着“鬼啊”、“妖怪啊”,跑到喻晨二哥身后躲起来了。
戚月得了清净,再不理会他们,一头扎进了自己的药房,看书打发时间,累了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这一泡就是大半天,连饭都没心思吃。
正昏昏欲睡呢,听见敲门声,一时有些迷糊,下意识想说“进来”,而后才反应过来,家里现在能活动的都是外人,不该让他们进这间屋子。
戚月起身,将手里的书合上放好,这才走过去开门。
敲门的是个面色和善的老太太,见了戚月微微颔首,开门见山道:“我家二小姐派我来问问,五公子饮食上可有什么忌口,她好让人准备晚饭。”
戚月意外地挑了挑眉,心道假秀才这风流债对他还挺上心,可惜年纪轻轻就瞎了,看上了个什么东西。
戚月面无表情道:“都快死的人了哪还有什么忌口,问我不如问他,想吃什么就给他做什么。”
老太太似乎是没想到这种话竟然能从戚月口中说出来,看着她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