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尔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他,少年形貌昳丽,唇红齿白,深蓝色眼眸漂亮又惑人,宛如璀璨夺目的碎钻,此刻正透出几分无措和不安。
但很快,他又垂下眼眸,躲开了她的视线,温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干净的眸子像温暖的春日阳光,予人光亮,又令人自愧不如。
谢子都扯了扯唇,忽然就收回了握着她的手。
“还是算了。”
“等我回来,姐姐再抱我吧。”
她太干净了,此刻的他不配靠近,那些令他觉得肮脏的过往还没解决,不该靠近的。
温尔看出来他心里有事,但没有多问,只是向前一步,很轻地抱了抱他,这个拥抱非常短暂,几乎是一触即分,只有不到两秒的时间。
谢子都只觉得一阵柔软的风拥住了他,稍纵即逝,快到他在失去后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他眼睫颤了颤,放在腿侧的手下意识要去挽留,但最后只是食指蜷缩了一下,唇角微动,喃喃道,“姐姐……”
温尔神色淡淡的,黛眉朱唇,冰肌玉骨,干净脱俗的漂亮,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但是你不必怀疑自己。”
谢子都一下子就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如果他早点遇到温尔,会不会那些事就不会发生,他也不必成为自己都唾弃的人,为什么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恶心……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眼神又沉又冷。
【弟弟,这么久没见,哥哥可是想你了,不来见见吗?】
【听说你妈又带你去了新的家庭,这次又勾引谁呢,他们知不知道你有多不知羞耻啊?】
谢子都脸色难看至极,只觉得胃里涌着酸水,止不住地反胃,为什么人能这么恶心,凭什么这种人还能从监狱里出来。
绝不能,绝不能让这种人毁掉他现在的生活。
—
温尔回到客厅的时候,温期言已经出门了,只剩下陈许冽坐在位置上,他面前放着一杯柠檬蜂蜜水,正一点一点地喝着。
“这水甜甜的,挺好喝。”
陈许冽支着脑袋看她,即便到了现在,他的墨镜还是稳稳地戴着,恐怕今天都不会摘下来了。
温尔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她喝的是温水,那杯柠檬蜂蜜水是考虑到他昨晚喝了酒,才让佣人准备的,“喜欢的话,我让阿姨把配方配比告诉你。”
陈许冽伸出食指,摇了摇,语调轻快,“不,我就要来你这里喝。”
他顿了顿,又笑着补充了句,“大概是免费的更好喝?”
温尔还不至于连一杯水都请不起,她眉梢微挑,“你喜欢就好。”
陈许冽手撑着脑袋,又看她,忽然想起自己昨晚好像抱着她一直又哭又闹,还说了很多话,他有些脸热,不会还是她把他抬到床上的吧?
昨晚脑子不是很清醒,他好像说了很多话,说了过去三年在国外的事,说了那次的电梯意外,还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
其他的都还好,只是,他怎么好像还说了一句“温尔,我最喜欢你了。”
陈许冽喝着喝着水,突然呛了起来,一脸白皙的脸咳得通红,等等,他不会真的说了吧,温尔听见了吗,她会怎么想。
这算……表白吗,不算吧,算吗,好像不算,那怎么才能算……
“咳咳……”
他呛得厉害,耳廓也红了起来。
温尔抬头看他一眼,陈许冽明知道隔着一副墨镜她看不清自己的眼神,却还是下意识低下头,躲开她的视线。
他岔开话题,“礼物是你昨晚放在那里的吗?”
没人知道他一早上起来看到桌上放着的礼物有多惊喜,即便是他不在的三年,她也给他准备了,并且这甚至不能说是补送,因为都是每一年按时准备的,不是现在的一时兴起。
陈许冽忽然想起,他只看了桌上放的,忘了去看温家的,温尔今年的礼物是跟着温家的一起送来的。
他有些好奇,“今年的礼物我还没看,你要不要给我剧透一下?”
温尔放下手里的杯子,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我觉得就算给了你提示,你可能也猜不到。”
陈许冽不信,他觉得自己肯定能猜到,“你先说嘛。”
温尔安静了一瞬,开口问道,“你还记得你四年前画过一幅画吗?”
陈许冽脑子里涌现出许多记忆,在他想起来之前,温尔再次开口。
“按照你的画,我让人装修了一栋房子,作为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我去看过一次,应该是你想要的样子。”
陈许冽一愣,他四年前确实画过一幅画,喷泉、秋千、玻璃花房……既是他随手画在上面的,也是一种自己都不知道的折射。
“所以,你是给我送了一套房?”他很难形容自己心里现在的感受,又酸又软,像沉溺在一阵云雾中,不停陷落,“我都快要怀疑你是想金屋藏娇了。”
温尔没把他这玩笑话放在心上,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声似泠泠冰泉,“是想告诉你,你不会有无处可去的一天。”
他什么都没有,她却要送他一个“家”,陈许冽耳边都是她刚刚说的那句话,他看着她,思绪翻涌,像他那不安躁动的心。
那阵凝在心头的云雾消散,化作淅淅沥沥的雨 ,打湿了小桥屋檐,青砖石瓦,雨巷里撑起一把油纸伞,定格成一幅素净的黑白水墨画。
江南烟雨本无意,偏偏画中人动了心。
“温尔。”
“嗯?”
“好难啊。”
“什么好难?”
“喜……”他声音低低的,未尽的话语停在了嘴边,喜欢一个人好难啊。
酸涩夹杂着清甜,患得患失,明知不可为、不可得,仍要飞蛾扑火,上一秒还在因她欢喜,下一秒又莫名感到难过与悲伤,而这一切,对方却一无所知。
隔着墨镜,温尔看不清他的眼神,她也没有听清他刚刚的回答,但于她而言,这种情况下只有两个选择。
“如果一件事很难的话,要么一直继续,失败千万次也朝着它前进,要么尽早认清现实,坦然放弃。”
最忌的是,路走到一半,却还在犹豫彷徨,这时候停止会不甘,继续会茫然。
“你可以想想,自己是属于哪一种情况?”
陈许冽凝视着她,意有所指地回答道,“那我……选第一种,失败千万次也要朝着她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