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后,看完了财务报表的温尔背倚着沙发,正在闭目养神。
房间里开了暖气,温度适宜,她穿着一件白色毛衣,栗色长发披肩,在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她精致的侧脸多了几分温婉柔和。
和风雨交加的窗外世界相比,这里温暖又光亮,淅淅沥沥的雨声像在演奏一首交响曲,在这深夜里,整个世界都成了听众。
不知过了多久,温尔终于睁开眼睛,拿起了一旁的手机,她在微信联系人那里翻到了陈许凛的页面,纤细白嫩的手指敲敲打打,发了一句话过去。
【他之前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温尔认为这件事有必要和陈许凛说一声,至于他觉得重不重要,又或者接下来要做什么,都是他的事。
大概是陈许凛恰好在线,聊天页面很快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眼。
【所以?】
从这简短的回复,看不出他有什么反应,温尔也无意多谈这个话题,她很快又回了一句过去。
【宴会那天打过来的,没聊什么,我只是觉得要知会你一声。】
这一回,对面忽然没什么动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有事走开了,约莫又过了几分钟,手机才弹出新的消息。
【他自己做的选择,与人无关,下次再打给你的话,直接挂掉吧。】
剧情里给陈许凛的评价是,理智冷静到近乎无情,要想得到他的另眼相待,难如登天。
即使面对的是亲人,她也从未见过他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陈许凛生来就是被寄予厚望的,一个优秀的继承人,似乎也不需要那么多额外的情绪,他只需要有聪明理智的头脑,做出最果断正确的决策。
据温尔所知,这也正是他的父母最乐见其成的,她不知道剧情里是怎么样发展的,但陈许凛如果真的爱上了女主苏软软,那么他会受到来自家族的巨大阻力。
除非剧情强行控制,否则从现实角度来讲,苏软软只会被一寸一寸碾碎,这种碾碎指的不是物理意义上,而是心理。
一个有着百年底蕴的顶级豪门家族,普通人是永远没办法融入进去的,也不知道是让陈许凛喜欢女主更难,还是让陈、许两家接受女主更难。
温尔关掉了聊天页面,穿着毛绒拖鞋往外走去,一般上楼的时候她习惯坐电梯,下楼则喜欢走路。
现在大概是晚上十一点,温望他们依旧没回来,佣人们做完自己的事之后就都去休息了,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冰箱正常运作发出的响声。
窗外下着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本就凋零的枝叶被打落得七零八碎,越往冬季靠近,就越为严寒。
温尔在客厅里站定的时候,第一眼就发现了那个团在沙发上的身影,少年蜷缩着身子,整张脸都埋在手臂上,只露出了那头漂亮又可爱的卷毛。
头顶的吊灯散发出暖黄色光芒,衬得他像无意间落入凡间的精灵。
听到脚步声,谢子都下意识抬了一下脸,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她,像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出现一般。
他绯红的脸颊透出几分潋滟,像缀着露珠的桃花瓣,长而微卷的睫毛轻颤着。
然而他的眼神却是有几分茫然和无措的,总让人不自觉想到林间奔跑的小鹿,仿佛你只要随意诱哄一下,他就会乖乖跟你走。
此情此景,极具杀伤力,这是一种直击内心的美,轻而易举就能勾起一个人心中的破坏欲、施虐欲。
温尔淡淡地撇开视线,看这副样子,是烧糊涂了,反应都迟钝了不少。
见她这副冷清的模样,谢子都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又把脸埋进了手臂,仿佛这是小蜗牛最可靠的蜗壳,只要躲着就足够安全。
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多了,一般来说,温望他们这个点还不回来就是不回来了,不然最起码会有一个佣人在这里守候着。
不过温尔并不关心这些,她端着一杯热牛奶,打算回房间了。
“没找到。”
温尔刚一抬脚,就听到了一道闷闷的声音,她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缩在沙发上的“那一团”。
谢子都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病怏怏的,他依旧把脸埋在手臂上,细若蚊蝇地重复了一遍,“没找到药。”
温尔回答道,“在储物室的柜子里放了很多药,后面那栋也住着私人医生,有需要可以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谢子都大概是很难受,都忘了自己要装乖这件事了,他换了个姿势,侧着一边脸枕在手臂上,语气有些孩子气地道,“你帮我拿不行吗?”
温尔没说好还是不好,但她很快穿着拖鞋走开了。
谢子都有些别扭地掐了掐手心,脑子里还是晕乎乎的,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居然在使唤她。
明明在生病的时候撒娇无理取闹,都是被爱的人才有资格做的。
谢子都垂着头,神情有几分落寞,他倏忽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反正她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装不装又有什么用呢。
头顶的灯光略微刺眼,让人产生一种眩晕的感觉,谢子都忽然想起小时候每次他生病,他的父亲都会很温柔细致地照顾他。
他曾经一度很喜欢生病的感觉,因为这样让他觉得自己是被人爱着的,他也是一个幸福的小孩。
只可惜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只是因为父亲想用生病的他去博得谢美云的怜惜,那个法国男人忧郁多情,把爱情视作生命,孩子只是栓住爱人的一种手段。
谢子都恍惚地想,其实从来没有人喜欢过他,连他的父亲也是这样。
大概是见过温尔对温期言的好,他的心态从一开始的要骗取温尔的信任,变成了要得到温尔的喜欢。
不管是哪种喜欢,只要她把对温期言的好分他一点就可以了。
他实在太想要这种关心,谢子都其实很明白,或许真的得到了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但正是因为没有尝试过,所以他才那么渴望。
可是,他遇见的人偏偏是温尔,她从第一次见面就看穿了他的本性,那些所谓的算计在她面前都像是笑话,他为此感到束手无策。
谢子都眼皮耷拉着,无法控制地感觉到了困倦与难受,整个人都像被扔进了一池热水,混沌无力。
头顶的光线颇为刺眼,他下意识眨了眨眼睛,生理性泪水从眼角落了下来,谢子都并没有因为难过而想哭,但是这却像是一种另类的“哭泣”。
谢子都自顾自地想道,生病了果然很不好,因为他会变得脆弱又敏感,这样有点像他死去的父亲了。
这偌大的别墅里,装修奢华典雅,暖气十足,光线耀眼,谢子都却觉得好冷好冷,窗外的雨仿佛绕过一切,只朝他一个人袭来了,整个世界成了他害怕的样子。
然而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清丽的嗓音,“药,吃了吧。”
谢子都本就不大清醒的脑子此刻更加迟钝了,他怔愣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