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发展至今,情况愈发复杂了。岳进一口气把所有能想的疑点都列出来,找了块白板写上。
第一,宁文远和郁川在9号晚上失踪。郁川当晚的活动轨迹不明,但后备箱有他的血迹,宁文远则在开车接走董云淼后下落不明。她之后去了哪里?郁川在9号之后还活着吗?
第二,董云淼明确是上了宁文远的车,可在加油站只有宁文远一人在。董云淼当时是不是已经被杀了?如果是,第一案发现场在哪里? 从董云淼家到加油站的 一段路至少有六个小区,没有人手一一排查。
第三,宁文远曾入职过另一家高利贷公司白门。白门老板王常安的死是否与她有关?如果她对王常安投毒,又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下离开?王常安死前留下的讯息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四.宁文远一个人很难完成杀人抛尸,如果她杀害了董云淼,是否还有同伙协从。
第五,吕雯莲是否是宁文远的同伙?她在四明山的坠崖案是自杀还是被灭口?泰国的车祸是意外还是人为?她和其他几人的身份证为什么会在宁文远手上?“
第六,郁曼成在整件事中是否有参与?他是否真的完全无辜?是否有所隐瞒?
闻谦进来,在白板前伫立片刻,道:“第三个和第五问题有部分结论了。两件事可以并在一起说。”她随后在白板上补了一个名字,“吴昊天,此人是王常安案的关键人物,之前说有个人疑似被王常安毒死,就是他。三十五岁的保险业务员,却在家中心脏病发身亡,家属没有怀疑,只当工作过度猝死。是王常安暴露后,通过他的转账记录才倒推出吴昊天有问题,但当时他的尸体已经火化,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被谋杀。”
岳进问道:“王常安有什么动机杀他呢?”
“黑吃黑,大贼碰上小贼。吴昊天采用保险退单的方式帮王常安洗钱,四百万一次把钱分批转入王常安的私人账户,至少帮王常安洗了有一千万。但是吴昊天也曾多次从中抽成,光是能查到的,就有一百二十万进了他自己的户头。”
“敢黑高利贷的钱,这小子胆子不小,以为自己九条命啊。”
“还不止如此。吴昊天死前半个月,曾经开过一单团队险。五个人去泰国旅游,买了最高额度的人身意外险。互联网保单的身份验证比较宽松,吕雯莲出示了银行流水,她登记的身份时理发店店长,每月进账就三四十万。她和新婚丈夫钱某去泰国蜜月旅行,随行的还有钱某的三个朋友。对,就是身份证上的这四个人,钱龙、白海军、陈德民、韩强。他们在泰国身亡后,吕雯莲就作为受益人拿到了每人三百万的保险金赔偿。这四名死者都出身农村,受教育程度很低,进城到临江打工。只有钱龙的家人联系上了,剩下几人的家人还不知道他们的死讯。”
“那就是杀人骗保了。宁文远估计就是主谋,所以这些人的身份证才会在她手里。”
“是的,很有可能。因为吕雯莲提到的那家理发店,就是董云淼开在临江市的那家。这家理发店应该原本是用来洗钱的,但是营业额达不到要求。后来宁文远通过王常安的关系认识了吴昊天,发现可以用保险理赔洗钱,她就伙同吕雯莲物色目标,杀人骗保。无论能不能拿到全部理赔,都可以把 事后,吕雯莲就被董云淼灭口。宁文远又杀了董云淼。”
“宁文远为什么这么着急灭口呢?杀人的风险非常大,她大可以拿着钱一走了之。”
闻谦道:“可能内部有矛盾,分赃不匀。宁文远对生命毫无敬畏。王常安大概率也是她下的手。已经找到她和王常安接触的证据了。他们撞过车,没有私了,有记录。是王常安的车停在停车场,宁文远的车撞上去了。她是故意的吧?”
“肯定是故意的。“岳进斩钉截铁道:”王常安的真实身份连白门内部人员都不清楚,宁文远更加不可能清楚。但她估计知道王常安的长相,想确定他的身份,处理交通事故,必然要看到驾照。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宁文远认识王常安,王常安却不认识她?”
“我猜是单方面见过面。王常安只见过董云淼,董云淼偷拍了他的外貌给宁文远听。”
“不可能,按照公司规模算,白门是长荣的前辈,没道理见面时白门派了自家老板,长荣这边只叫个副手或者替身。”岳进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道:“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王常安确实见了一个替身,但他不知道那其实是个替身。,这个替身是宁文远的亲信,非常了解长荣的业务,所以应对得毫无破绽。王常安也就是没有起疑心。又或者是另一种可能,宁文远其实不是长荣真正的老板,她背后还有人。王常安见到的其实真正的老板。”
“不管是哪种可能,宁文远心狠是肯定的了。你说的没错,她对王常安的孩子下手了。这次车祸后不久,宁文远就去学校找过王常安的儿子。当时她自称是王常安的亲戚,说王常安的妈妈担心儿子在学校食堂挑食,就特意送来自家做的饭。饭菜是装在一个保温饭盒里,让老师带进去给孩子吃。”
“那小孩吃了吗?”
“吃了,吃挺香的。还有不少零食,他还挺大方分给同学吃了,都吃挺欢的。当时班主任觉得这件事对班级纪律影响很坏,所以影响特别深刻,当天放学她就找王常安告状了。王常安没说什么,只说要看一看饭盒。然后他就很诚恳表示以后不会了,这次是家里没沟通好。这显然是宁文远的威胁手段,警告王常安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她随时会用他的家人作人质。宁文远做事还算谨慎,不像是会主动挑起矛盾,那一个月里显然发生了某些事,让她和王常安的斗争白热化了。“
岳进点点头,却一言不发,只是重新拿起笔,在白板上做了修改。先是划掉了第五个问题,意为已经有了明确答案。然后又在第四个问题上略作修改,写道:“宁文远必然有同伙。但数量不明,地位不明。宁文远是否是这一系列事件的主谋。”他用红笔重重圈起了这一问。
闻谦接过笔,又补上一问,写道:“涉案的赃款有多少?如何存放这样大一笔钱?”
岳进道:“按你处理这类案子的经验看,有多少黑钱?”
闻谦道:“两千万是肯定有的,高利贷是暴利,再加上保险赔偿金,但这些钱估计不够他们的犯罪团体内部分赃,否则不至于要杀人骗保。单纯走保险路子洗黑钱,有很多方法,可以虚构事故,长险短做,团险个做,没必要冒险杀人,还是一次杀这么多人。这是为了钱要捞最后一笔大的,所以宁文远的犯罪团队人数应该在三人。”
“就算有五六个人平分两千万,每个人都能拿三四百万。这样都不满足吗?真是要钱不要命。”
“他们想一口气赚一辈子钱,当然不满足。我敢说宁文远肯定没走远,就算跑了,她也会等风声过了再回来。她这样的人,肯定舍不得这样一笔钱。“
岳进沉吟片刻,道:“嗯,但前提是她要还活着。有同伙,就有内斗的可能,黑吃黑,结果怎么样也难说。“